蘆葦蕩的霧氣被馬蹄踏碎,蕭寒攥著染血的玄鐵鎖鏈,指節在夜色里泛出青白。
司徒琴蘭忽然按住他握韁繩的手,寒玉魄吊墜在她頸間明滅如呼吸:“東南方向三里,金針示警的位置有活水流動聲。”
“活水改道必藏暗哨。”風無影的彎刀在掌心轉出殘影,皮甲下肌肉繃緊如弓弦。
十年前北漠屠城的血色又漫上眼簾,那些被九環鏈鎖住咽喉拖進地牢的孩童,喉嚨里最后擠出的哭喊與此刻蘆葦蕩的風聲重疊。
三匹快馬破開濃霧時,司徒琴蘭的藥箱突然迸出七枚銀針。
蕭寒反手揮劍斬斷三支浸毒弩箭,劍鋒擦過風無影耳際挑飛第四支,暗青箭桿上幽冥教的鬼面圖騰被劈成兩半,斷口處滲出腥臭的紫煙。
“閉氣!”司徒琴蘭揚手灑出金粉,煙霧觸到藥粉竟發出蛇類嘶鳴。
她腕間銀鐲叮當相撞,三枚金針扎進蕭寒后頸要穴:“狼毒遇離魂散會蝕穿肺腑,你方才斬箭時吸入了毒煙。”
風無影突然縱身撲進沼澤。
腐葉下暴起四個黑衣殺手,淬毒鐵鏈尚未甩出就被彎刀絞住咽喉。
蕭寒的劍鋒貼著水面掠過,削斷三根偽裝成蘆葦的銅絲,百米外的機弩應聲炸裂,驚起漫天帶著火星的碎木。
“西南角槐樹。”司徒琴蘭的金針釘住試圖偷襲的斷臂殺手,繡鞋碾碎他齒間的毒囊,“樹洞里有新鮮的血腥味,李大人可能...”
話音未落,整片沼澤突然塌陷。
腐尸與毒蟲的惡臭沖天而起,蕭寒拽著司徒琴蘭躍上橫倒的枯樹,風無影的彎刀已劈開暗門鐵鎖。
十八具懸吊的尸傀儡隨風搖晃,空洞眼眶齊刷刷轉向闖入者,腐爛的聲帶里擠出幽冥教祭祀的歌謠。
“是活人樁!”司徒琴蘭的藥杵擊碎撲來的尸傀,寒玉魄突然燙得驚人,“這些尸體七日內都中過離魂散,小心他們...”
尸傀腹腔中爆開的毒針被蕭寒的劍氣震偏方向,深深釘入巖壁時竟濺起火星。
風無影突然扯開衣襟,胸口猙獰的九環鏈舊傷泛著幽藍:“當年北漠死士用我的血喂過狼毒,他們的毒對我無效!”
他像頭受傷的狼撞進尸傀群,彎刀專挑連接關節的銅釘下手。
司徒琴蘭甩出藥囊中的雄黃粉,尸傀觸到藥粉的皮膚立刻騰起青煙。
蕭寒的劍光在甬道石壁上劈出北斗七星狀裂痕,某個隱藏機關發出齒輪卡死的悶響。
“坎位三步!”司徒琴蘭的金針釘住即將閉合的石門。
風無影突然悶哼一聲,某具尸傀指尖彈出的鐵蒺藜穿透他左肩,傷口流出的血竟是詭異的靛藍色。
“是雙向毒。”司徒琴蘭用銀簪挑開他傷口,藥箱底層玉瓶突然自行碎裂,“你十年前的舊毒被新毒喚醒了,必須...”
地底傳來鐵鏈拖動的轟鳴,整條甬道開始傾斜。
蕭寒攬住司徒琴蘭的腰躍上橫梁,風無影卻逆著碎石流撲向更深處的暗門。
彎刀與某柄玄鐵重劍相撞的剎那,司徒琴蘭終于看清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符咒,與李青云書房那本《河工紀要》夾頁里的祭文一模一樣。
“蕭寒!”她突然將寒玉魄按在對方掌心,“這些機關走勢暗合二十八星宿,生門在...”
劍鋒擦著她耳畔刺入巖縫,卡住某塊正在移動的斷龍石。
風無影的彎刀恰在此時劈開機關中樞,三人順著突然出現的密道滾落。
腐臭味被濃重的檀香取代,司徒琴蘭指尖的金針突然全部指向右側,二十步外的青銅門滲出新鮮血珠,門縫里漏出的風帶著李青云慣用的松煙墨氣息。
蕭寒的劍尖抵住門上鬼面浮雕的眼窩,司徒琴蘭的藥杵卡進浮雕獠牙的凹槽。
風無影抹了把肩頭的毒血正要發力,門內突然傳來鐵器刮擦石板的聲響,像極了...被鎖鏈禁錮之人用指甲發出的求救信號。
青銅門上的血珠突然凝固,司徒琴蘭頸間的寒玉魄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蕭寒的劍鋒在鬼面浮雕眼窩里轉過三圈,金鐵交鳴聲中混著細微的機括轉動聲,這聲音讓風無影瞳孔驟縮,十年前北漠地牢的銅鎖也是這樣在屠刀落下前發出死亡的預告。
“李大人!”風無影的彎刀在青銅門上劈出火星,舊傷泛起的靛藍色已經蔓延到鎖骨,“是男人的就咳一聲!”
門內傳來鐵鏈拖拽聲,緊接著是沙啞的咳嗽。
司徒琴蘭突然按住風無影握刀的手:“咳嗽聲間隔太規律,像是...”她的話被驟然洞開的青銅門打斷,十二盞碧綠鬼火同時亮起,照出密室中央血池里浮沉的九具白骨。
披著紫貂大氅的男人斜倚在虎皮座椅上,玄鐵面具遮住半張臉,露出下巴上蜈蚣狀的刀疤。“北漠的狼崽子居然能活到現在。”他屈指彈飛掌心的核桃,碎裂的果殼里爬出赤紅蜈蚣,“當年該把你喂給...”
風無影的彎刀劈開三枚淬毒鐵蒺藜,刀鋒離男人咽喉只剩半寸時,座椅扶手上的貔貅雕像突然噴出毒煙。
司徒琴蘭甩出的金針扎進風無影后頸:“是腐尸蠱!快閉七竅!”
蕭寒的劍氣蕩開毒霧,劍鞘重重磕在風無影膝彎:“看清楚!血池里的白骨穿著河工服!”他劍尖挑起池邊半截玉帶鉤,正是三日前李青云赴任時佩戴的樣式。
“聰明。”面具男人撫掌大笑,袖中滑出柄鑲嵌骷髏頭的短杖,“不過這位司徒小姐應該更清楚,活人浸泡離魂散三個時辰后...”他忽然用短杖敲擊血池邊緣,池底浮起具渾身發青的尸體,“骨頭會變成上好的藥引。”
司徒琴蘭的藥箱突然劇烈震動,七層抽屜自行彈開,裝著雄黃粉的玉瓶炸成齏粉。
風無影的彎刀當啷落地,他死死盯著尸體腰間的鎏金魚符,那是北漠邊軍特制的身份牌。
“十年前北漠瘟疫...”司徒琴蘭指尖的金針突然轉向蕭寒,“這些白骨都是中過狼毒又浸泡離魂散的,他們的血霧會誘發...”
短杖頂端的骷髏突然張開嘴,血池翻涌起劇毒氣泡。
十二名黃泉衛從暗門涌出,手中鐵索織成天羅地網。
蕭寒攬著司徒琴蘭旋身避開毒索,劍鋒在石壁劃出北斗七星的軌跡:“坎位生,離位死!”
風無影突然撕開染毒的皮甲,靛藍色的血管在胸膛暴起:“當年他們用我的血喂毒,現在該還了!”他迎著鐵索撞進黃泉衛陣中,彎刀專挑敵人腳筋下手。
司徒琴蘭將雄黃粉撒入血池,騰起的青煙竟在半空凝成卦象。
“震三連,坤六斷!”她的金針接連刺入蕭寒手少陽三焦經,“用天機九問劍法破他短杖!”
蕭寒的劍光突然暴漲,劍氣在密室頂壁刻出二十八道星軌。
面具男人的短杖發出龜裂聲,十二盞鬼火同時熄滅。
風無影趁機劈開虎皮座椅,暗格里滾出枚刻著“幽”字的青銅虎符。
“李青云在哪?”蕭寒的劍尖抵住男人咽喉。
面具下傳來嘶啞的笑聲,男人突然咬碎后槽牙的毒囊。
司徒琴蘭的金針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血從他七竅涌出。
血池卻在此時沸騰,池底緩緩升起個檀木匣,匣蓋表面用鮮血畫著天機令的紋路。
風無影的彎刀突然指向蕭寒后心:“匣子里的東西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