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鉤，懸在樹梢。

柳青青跟在李巖身后，看著他踉蹌卻固執的背影。

三里路對修士本該瞬息即至，此刻卻走得異常艱難。

李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像破損的風箱，走就不得不停下來調息。

“到了。”

李巖突然停在一片空地上，抬手示意眾人止步。

月光下，空地上方的空氣微微扭曲，像盛夏時分的路面熱浪。

但與白天的裂縫不同，這里只隱約可見一絲紫黑色的細線，若不細看幾乎難以察覺。

“還好，只是雛形。”

李巖蹲下身，手指輕觸地面。

泥土在他指尖下泛起詭異的波紋，仿佛水面。

糖醋排骨湊過來：“這比白天那個小多了，應該容易解決吧？”

李巖沒有立即回答。他眉頭緊鎖，從懷中取出一張黃符，咬破指尖在上面畫了幾筆，然后貼在地面。

符紙瞬間燃起幽藍色的火焰，卻沒有燒毀，反而懸浮起來，繞著那片扭曲的空間緩緩旋轉。

“不對……”

李巖的聲音突然緊繃，“這不是自然形成的魔眼。”

“什么意思？”柳青青心頭一緊。

李巖站起身，臉色比月光還白：“有人在刻意開啟通道。”

這句話像一塊冰滑入眾人衣領。

“先回去。”

李巖收起符紙，那幽藍火焰在他掌心熄滅，“雛形期至少還要兩天才能穩定，我們還有時間準備。”

回程的路上，柳青青注意到李巖的步伐比來時更虛浮。

“你……”柳青青剛開口，李巖就擺了擺手。

“無礙。”他聲音很輕，“只是靈力透支罷了。”

柳青青不信。

她分明看見李巖轉身時，嘴角又溢出一絲血跡，被他迅速用袖口擦去。

茅屋內，油燈如豆。

李巖盤坐在角落的蒲團上調息，其余人圍坐在屋內唯一的木桌旁。

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所以現在是什么情況？”月下獨酌壓低聲音，“會有幾個魔眼同時開啟嗎，還是說……”

半夏咬著下唇：“應該是，情況似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糖醋排骨突然拍桌：“管他呢！反正現在能復活，大不了多死幾次！”

“閉嘴！”

柳青青猛地抬頭，下意識看向李巖的方向。

李巖依然閉目調息，似乎沒聽見。

她壓低聲音：“你沒看見李巖的樣子嗎？他會死，真的會死！”

屋內一片寂靜。

玩家們面面相覷，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他并不只是個NPC。

“明天增援就到了。”

半夏最終打破沉默，“先休息吧，養精蓄銳。”

柳青青點點頭，卻毫無睡意。

她悄悄觀察李巖——他的呼吸已經平穩許多，但眉心的川字紋始終沒有舒展。

月光從窗縫漏進來，落在他交疊的雙手上，那些陳年劍傷在冷光下像一道道銀線。

她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獨自鎮守魔眼的修士，究竟經歷過什么。

次日清晨，茅屋外突然喧鬧起來。

柳青青推開門，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空地上站著十幾個裝備精良的玩家，有人穿著流光溢彩的法袍，有人背著足有門板大的巨劍。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紅發女戰士，她肩甲上猙獰的獸首裝飾在晨光中閃閃發亮。

“你這就是李巖，那個傳說中的NPC？”

紅發女戰士——ID顯示為“赤焰”——上下打量著聞聲出來的李巖，“建模也太精細了吧？”

李巖眉頭微蹙，顯然沒聽懂“建模”是什么意思。

柳青青趕緊上前：“這些都是來幫忙的同伴。”

“嚯，還有女玩家當向導？”一個背著長弓的精靈族玩家吹了聲口哨。

他的ID是“風行”，所屬公會“劍閣”。

李巖的目光掃過眾人，在幾個氣息沉穩的玩家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柳青青知道他能感知到“等級”差異。

這些天因為李巖的事沒去刷怪，這些玩家的等級大多已經超過她，最高的已經35級。

如果按修仙世界的的實力換算，已經接近筑基中期了。

“在下李巖，道吾宗執事。”

李巖拱手行禮，聲音依然有些沙啞，“感謝諸位前來相助。”

玩家們頓時炸開了鍋。

“這NPC智能度爆表啊！”

“看那衣服細節，連磨損都做得這么真實！”

“他剛才是不是特意看了我們幾個一眼？”

赤焰大步上前，伸手就要拍李巖的肩膀：“兄弟，任務流程怎么走？直接干boss還是先清小怪？”

柳青青趕緊插話：“情況比較復雜，先讓李前輩說明一下。”

當李巖簡要解釋完空間裂縫和魔族威脅后，玩家們的表情漸漸變了。

“等等，”一個ID為“星隕”的法師皺眉，“你是說這不是副本，而是真實的……世界？”

屋內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玩家都盯著李巖，等待一個答案。

李巖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掠過，最后停在柳青青身上，似乎在詢問該透露多少。

柳青青輕輕點頭。

“不錯。”李巖直視星隕，“你們來自異界，此地乃紫云大陸南域，是真實的修真界。”

一陣死寂。

風行手中的弓“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赤焰張著嘴，半天才擠出一句：“臥槽……”

“不可能！”一個矮人戰士跳起來，“我們明明是通過游戲艙登錄的！”

他的ID是“鐵砧”，所屬公會“姑蘇城外”。

李巖搖頭：“我也不知你們為何能跨界而來。但魔眼開啟，兩界壁障正在減弱確是事實。”

星隕突然抬手放了個偵測法術——一道銀光從他指尖射出，在李巖身上掃過。

李巖沒有躲閃，坦然接受探查。

【？？？】

“沒有數據流……不是程序……”星隕的聲音開始發抖，“他……他真是活人……”

玩家們陷入混亂。

有人嘗試退出游戲，有人瘋狂戳系統界面，卻只得到錯誤提示；

赤焰甚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齜牙咧嘴。

柳青青看著這一切，這些頂級玩家和當初的她一樣，正經歷著世界觀崩塌的震撼。

“肅靜！”李巖突然提高音量，聲音中帶著修士特有的威壓。

玩家們下意識安靜下來。

“無論諸位來自何方，眼下魔眼將開，生靈涂炭。”李巖的視線如刀，“若要探究真相，不妨先解決眼前危機。”

星隕第一個冷靜下來：“你說得對，需要怎么做？”

李巖點點頭，開始布置任務。

他指派赤焰帶領近戰職業在裂縫周圍布置警戒；

讓星隕等法系職業準備壓制魔氣的陣法；

鐵砧等工匠則負責加固茅屋周圍的防御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