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姜南帶著農(nóng)社的婦女們在臨時搭建的工坊里忙碌起來。鐵鍋里翻滾的熱水冒著騰騰白氣，十幾個木盆里浸泡著昨夜磨好的土豆淀粉漿。

“張嬸，竹篩要斜著抖，這樣出來的粉條才均勻。“姜南手把手教著年近五旬的農(nóng)婦，纖細(xì)的手指在晨光中靈活地示范著動作。張嬸學(xué)著她的樣子，將盛滿淀粉漿的竹篩輕輕晃動，乳白的漿液從細(xì)孔中漏下，在滾水里瞬間凝結(jié)成晶瑩的細(xì)絲。

'神了！真神了！“張嬸瞪大了眼睛，看著笊籬撈起的透明粉條，“這哪是土里長的東西，分明是水晶做的！“

工坊里頓時響起一片驚嘆聲。婦女們圍著大鍋嘖嘖稱奇，有幾個膽大的還伸手摸了摸，被燙得直縮手也不舍得放開。李二狗蹲在門口磨著新收的土豆，眼睛卻時不時往工坊里瞟。

“東家，“他突然湊過來，搓著手問道，“這手藝...能不能也教教我們男人？“

姜南正在往粉條上刷一層薄薄的菜油防止粘連，聞言頭也不抬：“明日你和王麻子來學(xué)壓漿，但要立字據(jù)，五年內(nèi)不得外傳。“

李二狗連連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姜南沒有察覺的異色。

晌午時分，第一批晾干的粉條已經(jīng)捆扎整齊。姜南特意留下三斤，讓張嬸做了羊肉燉粉條。濃郁的香氣飄出老遠，把在地里干活的男人們都勾了回來。

“都嘗嘗。“姜南給每人盛了滿滿一碗，“記住這個味道，以后咱們農(nóng)社就靠它掙錢了。“

男人們狼吞虎咽，連湯底都舔得干干凈凈。陳老頭捧著碗的手直發(fā)抖：“老漢活了大半輩子，沒吃過這么鮮的東西...“

正說著，村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貨郎王五趕著驢車，帶著兩個陌生商人模樣的人朝工坊走來。

“姜姑娘！“王五老遠就扯著嗓子喊，“縣城福滿樓的掌柜親自來談生意了！“

福滿樓的周掌柜是個精瘦的中年人，一雙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他嘗了一口粉條，立刻拍板：“每日供三十斤，按每斤十五文算！“

這個價格比普通糧食貴了三倍不止。圍觀的農(nóng)戶們倒吸一口涼氣，有幾個已經(jīng)開始掰著手指算能掙多少錢。姜南卻微微一笑：“周掌柜說笑了。福滿樓一道'翡翠粉羹'就賣五十文，我這原料只值十五文？“

周掌柜臉色一變：“那...十八文？“

“二十五文，獨家供應(yīng)。“姜南不緊不慢地說，“而且頭一個月，每日只供二十斤。“

“這...“周掌柜剛要還價，他身旁一直沒說話的年輕人突然開口：

“三十文，但要加一份調(diào)味配方。“

姜南這才注意到，這個穿著普通伙計衣服的年輕人，手指白皙修長，腰間掛著的玉佩質(zhì)地溫潤——絕不是什么酒樓伙計。她心中一動，故意為難地說：“秘方是祖?zhèn)鞯模眉渝X。“

“五十兩，買斷。“年輕人直視她的眼睛，“蕭七爺擔(dān)保。“

工坊里頓時鴉雀無聲。五十兩銀子，夠普通莊戶人家吃用十年。姜南注意到李二狗的眼睛都直了，喉結(jié)不停地上下滾動。

“成交。“她伸出手，“不過我要現(xiàn)銀。“

年輕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倒出五錠雪花銀。圍觀的農(nóng)戶們發(fā)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姜南接過銀子，轉(zhuǎn)身交給陳老頭：“入公賬，明日去買十畝上好的水田。“

待周掌柜一行人滿意地帶著樣品離開，蕭景珩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工坊后的老槐樹下。他倚著樹干，手里把玩著那枚“天佑通寶“銅錢。

“那人是北疆軍的糧草官。“他開門見山地說，“太子黨正在查軍糧賬目。“

姜南挑眉：“所以你這是...借我洗錢？“

“互惠互利。“蕭景珩輕笑，“你的粉條經(jīng)得起查，北疆需要穩(wěn)定的糧源。“他頓了頓，“另外，李二狗昨晚去了趙德全書房。“

姜南并不意外：“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蕭景珩突然湊近，他身上沉水香的氣息拂過姜南的耳畔，“趙德全背后是謝家，而謝家...跟前朝余孽有聯(lián)系？“

玉佩突然發(fā)燙，姜南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幅畫面：謝氏嫡母的貼身嬤嬤手腕上，赫然紋著一只銜著銅錢的金蟾。

“所以呢？“她強自鎮(zhèn)定，“我一個被流放的庶女，能做什么？“

蕭景珩沒有直接回答。他取出一卷竹簡：“《齊民要術(shù)》殘卷，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竹簡展開的剎那，姜南的玉佩射出一道金光。新的書頁在《農(nóng)書筆記》中生成，標(biāo)題赫然是《抗旱作物培育法》。而在最后一頁，還記載著一段讓她心驚的文字：

“天佑通寶乃司農(nóng)監(jiān)密鑰，可啟動各地神農(nóng)系統(tǒng)...“

當(dāng)夜，姜南正在油燈下研讀竹簡，突然聽到倉庫方向傳來一聲悶響。她抄起門邊的鋤頭悄悄摸過去，借著月光看到李二狗鬼鬼祟祟地往種薯上撒著什么。

“抑芽粉？“姜南冷不妨出聲。

李二狗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東、東家...“

“趙德全給你多少？“姜南平靜地問，“值得你毀掉全農(nóng)社的生計？“

李二狗突然獰笑起來：“三姑娘，你以為就你會耍花樣？“他猛地吹響口哨，十幾個黑影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趙老爺說了，活捉賞銀二十兩！“

姜南后退幾步，背靠糧倉大門。就在打手們撲上來的剎那，糧倉屋頂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巨響——蕭景珩帶著五名黑衣人破瓦而入！

混戰(zhàn)中，姜南看到李二狗想溜，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揪住他的后領(lǐng)：“說！趙德全還讓你做什么了？“

“他、他要我把這個...放在水渠里...“李二狗哆嗦著掏出一個小瓷瓶。

姜南奪過瓷瓶，剛拔開塞子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玉佩劇烈發(fā)燙，警告文字在眼前閃爍：“汞化合物，劇毒！“

“好個趙德全...“她咬牙切齒，“這是要斷子絕孫啊！“

蕭景珩解決完最后一個打手，快步走來：“北疆軍明日到，可以...“

“不必。“姜南冷笑，“我自己解決。“

次日清晨，趙德全正在院里喝著燕窩粥，管家慌慌張張跑來：“老爺！不好了！縣衙來人了！“

趙德全不以為然：“慌什么？本老爺...“

話音未落，縣丞已經(jīng)帶著衙役闖了進來，身后跟著十幾個農(nóng)社的農(nóng)戶，每人手里都捧著一把枯死的秧苗。

“趙德全！“縣丞厲聲喝道，“有人告你投毒毀田，證據(jù)確鑿！“

趙德全綠豆眼瞪得溜圓：“胡說！本老爺...“

“那這是什么？“姜南從人群中走出，舉起那個小瓷瓶，“從你書房暗格里找到的，李二狗已經(jīng)招了。“

“污蔑！這是污蔑！“趙德全氣急敗壞地跳腳，突然看到蕭景珩手中晃動的銅錢，臉色瞬間慘白。

縣丞一揮手：“搜！“

衙役很快從趙德全床下搜出一個暗格，里面不僅有大量毒藥，還有幾封與謝家往來的密信。最令人震驚的是，一個錦盒里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枚“天佑通寶“銅錢——與姜南在兇地挖到的一模一樣。

“押走！“縣丞額頭冒汗，顯然沒想到會牽扯出這么大的事。

待人群散去，蕭景珩撿起一枚掉落的銅錢：“現(xiàn)在相信我的話了？“

姜南望著趙德全被押走的背影，輕聲道：“謝家要這些銅錢做什么？“

“啟動更多的神農(nóng)系統(tǒng)。“蕭景珩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前朝司農(nóng)監(jiān)在全國設(shè)有三十六處試驗田，每一處都藏著能改變土壤的神農(nóng)水車。“

玉佩再次發(fā)燙，姜南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幅完整的地圖，上面標(biāo)注著三十六處光點。最近的一處，赫然在北疆大營附近。

“所以...“她突然明白過來，“你要的不是我的地，而是...“

“你身上的姜氏血脈。“蕭景珩直視她的眼睛，“只有姜禹的后人，才能完全激活神農(nóng)系統(tǒng)。“

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兩人同時回頭，看見一隊黑甲騎兵正朝農(nóng)社疾馳而來，為首者高舉的旗幟上，金蟾紋樣在朝陽下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