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fēng)雪在冰川峽谷中尖嘯，如刀的寒風(fēng)將古城裸露的青銅柱刮出刺耳的嗡鳴，仿佛千萬把冰刃在金屬上摩擦。姜南蜷縮在臨時搭建的冰室內(nèi)，指尖凍得發(fā)青，手中的玉佩已經(jīng)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紋，每一次呼吸都會讓那些金紋明滅不定，像是某種垂死掙扎的螢火。

蕭景珩的狀態(tài)比昨夜更糟了。他靠坐在冰墻邊，胸前七個釘孔中滲出的不再是純粹的金液，而是混雜著靛藍絲線的渾濁流體，像是被污染的溪流。這些液體滴落在特制的玉皿中，發(fā)出令人不安的滋滋聲，玉皿底部迅速爬滿細小的藍紋，如同某種活物在蠶食容器。

“毒素比例又升高了。“姜南用銀針蘸取樣本，針尖立刻蒙上一層藍霧，霧氣中隱約浮現(xiàn)出扭曲的蟾蜍輪廓。她轉(zhuǎn)頭看向正在整理裝備的蕭景瑜，發(fā)現(xiàn)他左臂的繃帶已經(jīng)換了第三遍——那些藍金交織的血跡竟在麻布上腐蝕出細密的孔洞，像是被無數(shù)細小的蟲蟻啃噬過。

蕭景瑜突然抬頭，耳廓微動：“聽見了嗎？“

遠處傳來冰層斷裂的脆響，緊接著是某種重物拖行的摩擦聲，像是沉重的青銅器在雪地上犁過。姜南迅速吹滅油燈，三人隱入黑暗。透過冰墻的折射，可以看到十幾個黑影正沿著冰川裂隙移動，他們身后拖著的赫然是……

“水車零件！“蕭景珩嘶啞道，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太子要重建祭祀系統(tǒng)。“

等追兵遠去，姜南立即檢查他們的物資。從青禾莊帶來的種子大多已不適應(yīng)極寒環(huán)境，唯有那幾株在古城內(nèi)培育的寒玉麥還保持著活性——但葉片邊緣也開始泛藍，像是被某種毒素緩慢侵蝕。

“需要改良種植方法。“她取出隨身攜帶的微型溫室模型。這是離莊前特意打造的：三層樺樹皮夾著羊毛氈，內(nèi)部用魚膠密封，折疊后只有巴掌大。展開后卻能形成三尺見方的封閉空間，內(nèi)壁凝結(jié)的水珠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

蕭景瑜幫忙鑿取冰層下的黑色壤土。當(dāng)鐵鍬挖到三尺深時，突然“鏗“地濺出火星——地下竟埋著前朝司農(nóng)監(jiān)留下的青銅農(nóng)具。這些器具表面刻滿稻穗紋，與姜南玉佩的紋路同源，觸手冰涼，卻隱隱透出一股溫潤的生機。

“用這個。“蕭景珩突然開口，指向其中一件形似耒耜的工具，“司農(nóng)監(jiān)的測土器。“

姜南接過器物，將其插入不同位置的土壤。果然，每當(dāng)碰到含有金液的區(qū)域，器具頂端的玉珠就會泛起微光，像是星辰在黑夜中閃爍。她據(jù)此劃出七處最佳種植點，用融化的雪水混合靈泉進行灌溉。

《農(nóng)書筆記》突然自動翻頁，顯現(xiàn)新的內(nèi)容：

「極地農(nóng)耕要訣：

辰時破冰取水（陽氣最盛）

午時松土（地脈活躍）

酉時播種（金氣生水）」

她嚴格按此法操作，將改良后的寒玉麥種埋入指定位置。當(dāng)最后一粒種子入土?xí)r，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那些麥種竟在冰面上投下放大數(shù)倍的虛影，形成一幅完整的三十六水車分布圖！

這幅意外獲得的地圖讓三人立即調(diào)整計劃。蕭景瑜用劍鋒在冰面上刻出戰(zhàn)略部署：

“最近的三處副水車都在三十里內(nèi)。“他的劍尖點著三個閃爍的虛影，“但太子肯定重兵把守。“

正商議間，冰室外突然傳來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三長兩短，正是蕭家軍的暗號。門開處，滿身冰碴的莫懷遠滾了進來，胡須上掛著的冰棱隨著急促的呼吸不斷斷裂，像是某種冰晶野獸的獠牙。

“將軍！“他顧不上行禮，直接遞過一支青銅箭，“寒鴉隘……淪陷了！“

箭桿上刻著細小的文字，姜南用放大鏡才看清內(nèi)容：太子以剿匪為名，調(diào)集五萬大軍控制北疆各要塞。更可怕的是，他們正在抓捕所有十歲以下的孩童！

“今早收到的最后消息，“莫懷遠從懷中掏出一塊染血的布料，“青禾莊的孩子們……“

布料上歪歪扭扭的線條組成一幅簡圖，標注著三十六處紅點。而在中央位置，赫然畫著七個手拉手的小人——正是荷花他們的身高特征！

蕭景珩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金血噴在布料上。驚人的是，血液自動流向七個小人圖案，將其染成金色。更詭異的是，當(dāng)血跡干涸后，那些小人竟然在布面上微微蠕動，像是被注入了某種詭異的生命力！

“血脈共鳴……“蕭景珩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們抓孩子……是因為……“

話未說完，整座冰室突然劇烈震動。姜南的玉佩徹底碎裂，碎片懸浮在空中組成一行血字：

「午時三刻，天罡歸位」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青禾莊地窖里，藏著解毒配方的銅板正在莫名發(fā)熱。那些深深刻下的字跡一個個消失，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抹去。而昏睡中的荷花突然坐起，雙眼完全變成金色，輕聲哼唱著：

“金蟾哭……稻穗笑……“

“三十六個……小燈籠……“

“照得……天地亮堂堂……“

每唱一句，她脊椎上的水車紋就明亮一分。當(dāng)唱到最后時，整個房間突然被金光充滿。而在光芒中，隱約可見三十五個模糊的小身影，正以同樣的姿勢坐在不同地方……

“我們只有不到六個時辰了。“蕭景瑜檢查著所剩無幾的箭矢。

姜南卻盯著那株突然瘋長的寒玉麥——它的根系已經(jīng)穿透冰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北方延伸。更令人不安的是，每片葉子上都浮現(xiàn)出一個孩童的面容，他們的眼睛緊閉，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

蕭景珩突然抓住兩人的手：“去祭壇……真正的秘密在……“

他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號角聲打斷。透過冰墻望去，遠處的冰川上，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正如潮水般涌來。而隊伍最前方，三百名被鐵鏈鎖住的孩子正在雪地上蹣跚前行，他們的腳踝被凍得發(fā)紫，卻依然機械地邁著步子，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