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召集天下異人，和鬼子干一場。”

聽完張松齡的話，卻非大師沉默許久后，緩緩搖頭：“不行。我不能為了我們靈隱寺一家，把天下異人都拖進這場戰爭。”

張松齡嘆了口氣。

他很想說：

即便現在想著不把別人卷進來，等鬼子真正殺進來時，他們一樣會被卷進去。

天師府、武當、上清、天工門、燕武宗、全真教、唐門、少林……

誰都逃不掉，整整一代人，到時候一樣會被拼光。

這是一個渺小個體與國家命運緊密交織的時代，無人能逃，無處可逃。最終，每個人都會被時代的洪流所裹挾。

與其等親眼看到半個中國都沒了，才開始心急，發痛。

還不如現在就干他媽的小鬼子。

可同時，張松齡也很能理解卻非大師的想法。

畢竟，卻非大師不是穿越者。

他不知道日本人有多畜生，更不知道接下來幾年中國會經歷怎樣的血雨腥風。

“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性啊。”

這時，卻非大師忽然開口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在鬼子襲擊靈隱寺后的第二天，我就寫了一封信給你師父。我知道你這孩子重情義，真打起來不會離開靈隱寺。所以我在那封信里寫了我們靈隱寺現在的處境，也說了可能和日本人開戰的事。”

“你師父信任我才把你交給我，我不能讓你平白無故地折在這里。”

“就在剛才，我收到了你師父的回信。”

說完，卻非從懷里摸出一封信，遞給張松齡。

張松齡接過來看了眼信封，又遞還回去。

“大師，這是我師父寫給你的，不是寫給我的。”

卻非擺擺手：“無妨，反正講的是你的事。而且我在寫信時特意叮囑過你師父，讓他也給你寫一封信，可能是他把兩封信合在一起寄過來了。”

張松齡微微搖頭，“我師父不可能讓我在這個時候離開靈隱寺。”

卻非點頭附和：“我也這么認為，但是，萬一呢？”

張松齡搖頭：“沒有萬一，我師父不是那種人。”

他語氣堅定：“除非龍虎山真的到了絕境——比如包括張之維和張懷義在內的這些高功統統戰死，我要是不回山上繼承天師之位，龍虎山的根就會斷了。只有這種情況下，我師父才會違心地把我喊回去。”

“但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

“而且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師父也不會只寫一封信。他會親自下山，摁著我的脖子把我押回去。”

“然后他自己留下來，替我守在這里。”

卻非大師聽完，忍不住笑了。

他指著那封信道：“那你猜猜看，這封信里你師父和你說了什么？”

張松齡想了想，說道：“開頭肯定是‘孽障’或者‘孽畜’這兩個字。”

“至于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吧，肯定不會是什么‘小心，別死了’之類的話。這都純屬廢話，而且我師父也不會這么矯情。”

卻非大師笑道：“你這么說，我也來了興趣。來吧，打開看看。”

張松齡拆開信封，抽出里面的紙張。

第一張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抬頭是“卻非大師”四個字。

他直接把這張紙遞給卻非大師。

翻開第二張紙，看了一眼，張松齡先笑了。

卻非掃了一眼，也跟著笑出了聲。

只見紙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

“孽障”

墨跡濃得幾乎穿透紙背，仿佛寫字的人當時正咬牙切齒，恨不能撕了寫信之人。

那一瞬間，張松齡仿佛看見自己師父坐在龍虎山書房里，一邊罵著“這混賬東西”，一邊提筆重重寫下這兩個字。

......

第二天，張松齡正在房間里練習金光咒時，廣安突然闖了進來。

他手里拿著一份報紙，神情凝重：“大事不好了，小鬼子揚言要在一個月之內覆滅靈隱寺。”

那是一份《上海日日新聞》。

這份報紙和《上海日報》、《上海每日新聞》是民國時期在上海由日本人創辦的最大三家報紙，也是鬼子們用來控制輿論的重要工具。

這時期，為了掌控輿論，日本人采取了多種手段：

自己投資創辦報紙，比如《亞東時報》。

政府直接收購報紙，如《同文滬報》。

資金控股，例如全國最有影響力的《申報》。

對于部分無法收購或者控股的報紙，鬼子們還有奇招——他們選擇用金錢收買報刊高層和編輯記者，刊登一些只對他們輿論有用的新聞。

對于部分拒絕和他們合作的報刊領導高層或者編輯記者，他們還會威逼利誘，甚至直接暗殺。

在輿論戰場上，日本人的手法可謂無孔不入。

張松齡接過報紙，看到頭條標題赫然寫著：

「杭州霊隠寺襲撃事件に厳重抗議」

帝國領事館への暴挙は斷じて看過できぬ！支那當局は直ちに関係者を厳罰に処し、霊隠寺を十日以內に解體せよ。さもなくば帝國は自衛の為に斷固たる措置を取る

雖然看不懂日文，但底下華文版的內容讓他一目了然：

「杭城佛門竟藏妖孽，東亞和平亟需維護」

靈隱寺僧侶勾結亂黨襲擊友邦領事館，實為破壞中日親善之毒瘤。望中國官府速行剿滅，若十日內未見肅清，帝國為保僑民安全，必以雷霆手段滌蕩邪祟！

張松齡皺眉感慨道：“鬼子這是逼著老蔣自己對靈隱寺出手啊，老手段了。真的是避重就輕，不談靈隱寺為什么襲擊日本駐杭領事館，只談靈隱寺襲擊日本駐杭領事館的表現。”

廣安憤慨道：“就是，他們怎么不說是他們先攻擊的我們靈隱寺？”

頓一下，他又說道：“今天早上，日本領事館的松井太久郎開了個記者會，直接把我們靈隱寺定性為‘反日分子巢穴’，還要求蔣介石對我們嚴懲。”

“他說如果中國政府不行動，他們的軍隊將直接開進杭州。”

“就在剛才，HZ市長周象賢、浙江保安處長宣鐵吾以及杭州警察局長趙龍文都來了。”

“說是奉了蔣介石的命令，前來問責。現在他們就在卻非大師的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