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張松齡完全懵了。

“這是殺強盜的任務獎勵，可我還沒動手啊。”

一瞬間，他想起達叔的一個經典表情包——“我沒上車啊。”

“有可能是系統出錯了，可如果系統沒出錯，那這伙土匪......”

張松齡馬都不要了，駕馭著金光就往莊園方向趕去。

原先富麗堂皇的宅院，此時卻陰沉沉不見半點人氣。門口兩只大紅燈籠高掛，一團團紅暈將兩只白玉石獅子映照得紅光滿面。

張松齡片刻不敢耽擱，輕松翻過院墻。剛落地，一股濃厚的血腥氣味便鉆進鼻腔。他喚出金光布滿全身，繼續向莊園里走進。

莊園靜悄悄的，一點打斗痕跡都沒有。

張松齡穿過前院，來到正院。

這里東倒西歪地堆著七八個酒壇，八仙桌上擺著還沒吃完的肉食。

繞過屏風時，張松齡的靴底突然黏住地面。他低頭，只見暗紅色的液體正從太師椅底下不斷滲出。

順著血液的方向找過去，張松齡發現了幾具被隨意堆放在角落里的尸體。

這些人臉上的表情都極為安詳，仿佛在睡夢中便已離去。細看之下可以發現，每個人的頸部都有一個致命傷口。除此外，他們身上還各有五六個用菜刀捅出來的窟窿。斷裂的肋骨支棱著，像被野獸啃噬過的腐木。

顯然，兇手下手的時候不僅追求致死，更帶著某種深不見底的仇恨。

張松齡在正院搜索一番后，繼續往后院走去。越往里走，血腥氣便越重，很多尸體都被隨手扔在一邊。當他來到后院時，腳下的土地已經完全被血跡所覆蓋。順著血跡，主角悄無聲息地前進。

忽然，小女娃低聲啜泣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

張松齡心下一沉，大步向前。

金光照耀下，他看見豬圈旁遍地尸體，最大的一塊不過半米。

此時，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正高舉菜刀，刀鋒上映出一個小女娃驚恐的臉。

“血人”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與此同時，手中菜刀加速落下。

“噗嗤”一聲后，全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

張松齡腦袋“轟”地一下跟要炸開似的，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周龍！

“血人”是周龍！

他明明已經離開，此時卻不知道為何又出現在這里，把土匪們殺了個一干二凈。

張松齡還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周龍已經指著地上半具尸體，詭異地笑了一下，“他說他們有十幾個弟兄被一個臭道士殺了，是你干的嗎？天師。”

張松齡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為什么？”

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此時的周龍渾身顫抖。他神情疲憊，眼袋沉重得像掛了鉛塊，但眼神卻清澈明亮。

周龍顫顫微微地把懷中的小女娃尸體扔到一旁，又用稻草胡亂抹掉身上的血跡，“哪有什么為什么？他們殺了我全家，我就把他們全家都殺了啊，就這么簡單啊。”

張松齡道：“你自己也說過，你在這土匪窩里受盡折磨，要不是這小女娃還有兩個老人家偷偷給你飯吃，你早就死了，這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周龍點點頭，“真的啊，我很感激他們，要不然我會一刀一刀活剮了他們。”

張松齡嘆出一口氣，“為什么要這樣？我不是說過了......”

周龍打斷張松齡的話，“因為我要自己報仇啊，之前我不敢拼命。因為我死了，就沒人幫我爸媽他們報仇了。現在不一樣，天師你承諾過的，會幫我殺了這群畜生，那我還有什么好怕的？”

說到這里，他突然面露癲狂之色，仿佛陰謀得逞，“我知道天師你肯定會阻止我，所以我悄悄換了另一條路過來。”

“其實我剛剛過來的時候還是蠻怕的，不是怕死，我是怕我一個都殺不掉。我全家都被這幫畜生殺了，我自己也不想活了，我就想著能殺一個算一個。”

“萬幸，這幫畜生喝得爛醉如泥。”

周龍笑了一下，隨即繼續道：“這幫畜生都喝醉了，我拿著菜刀，一刀一個。覺得不解氣，我殺完人后又多砍了幾下。”

“一開始我還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音。后來殺多了，覺得也就那樣。這幫畜生也是人皮人肉，沒什么好怕的。就這樣，我從正院一直砍到后院。是血流成河，可我不管，就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殺到最后，我發現不對勁。這幫畜生明明三十多個人，可這里怎么就只有十多個人。我找不到土匪首領，于是我綁了土匪二首領......”

說到這，周龍忽然轉頭看向張松齡，“你知道我爸我媽是怎么死的嗎？”

張松齡沒說話。

周龍也不惱，而是指了指豬圈，“我爸我媽他們是收到我的求救信才過來的，他們變賣了家產，以為這樣就能救我，可他們剛到就被這些畜生綁起來了。那些畜生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著我爸媽走進豬圈里。”

“可能道長你不知道，豬什么都吃，尤其是餓極了的情況下。我爸我媽被綁住雙手，剛走進豬圈，那些豬就拱了上來。我媽最先摔倒，我爸為了救她，也摔倒了。我在一邊，就眼睜睜地看著......”

后面的話，周龍完全說不下去，只是一遍遍地用他那還算完好的左腿猛踩地上某具尸體。

忽然，他笑了一下。

“處理完我爸媽，就該輪到我了。”

“哈哈哈，還好我聰明。我騙這些畜生，我說我還有個遠方叔叔，很有錢的叔叔，可以寫信讓他拿錢過來贖人。”

“這些畜生信了，他們當時還問我，說我爸媽都這樣了，為什么我還愿意喊我叔叔過來。”

“我說我是畜生，只要我能多活幾天，誰死都沒關系。當時他們聽完都笑了，破天荒地賞了我一碗肉，還罵我是畜生。”

“哈哈哈，我被畜生罵畜生。當時我就在心底暗暗發誓，等有報仇那天，我一定加倍奉還。”

“現在我做到了。我把刀架在土匪頭子脖子上，逼著那兩個老人家走進豬圈里。那個老太婆，剛走進去就摔倒了。老頭還想去救人，又被一只豬拱翻在地。”

“土匪在一旁看著，急瘋了，一直罵我，罵到最后都沒力氣了。等我把他女兒也拉過來的時候，他才終于崩潰了，跪地求饒。你是不知道啊，他們在我面前罵我，哭著求饒的時候，我心情有多舒坦。”

周龍閉上眼睛，好像在享受。

“最后，我騙那個土匪，說要想我放過他女兒也行，自己跳進豬圈里。我本以為他會拒絕，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就跳進去了。我慢了一步，只搶救回來半具尸體。”

“哈哈哈，沒想到，他這種人竟然也有父愛。”

“他好傻，真的，竟然天真地以為我會放過他的女兒......哈哈哈......”

笑聲中，幾頭黑豬正埋頭拱食，油亮的脊背在月光下泛著尸斑般的青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