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的手指穿透鏡面扣住我手腕時,懷中的嬰孩突然停止啼哭。他漆黑的瞳孔裂成八瓣,每瓣都映著不同時期的我——最年長的那個正在寒潭化為血蓮,最年幼的剛被師父烙上守宮砂。
“你終于來了?!艾幊氐穆曇粼阽R窟內(nèi)層層回蕩,她的指尖金血滲入我經(jīng)脈,“三百世輪回,就為這一刻?!?
洞窟四壁的鏡面開始融化。那些金血匯聚成溪流,裹挾著鏡中殘影涌向中央血池。我踉蹌著被拖向池邊,看見池底沉著具水晶棺,棺蓋上鎖著九重血咒,咒文與我守宮砂的紋路如出一轍。
“開棺?!艾幊厮砷_我的手,嬰孩突然重若千鈞,“用他的眼淚?!?
懷中的嬰孩咧開嘴,露出一口尖牙。他細小的手指摳進我肩胛骨,后腰的守宮砂突然灼痛——那紋路正與棺蓋血咒產(chǎn)生共鳴。玉蜘蛛從我袖中鉆出,剛觸及池水就蜷縮成一團,八條腿迅速石化。
“別碰池水!“瑤池殘魂突然尖嘯,“那是...“
遲了。嬰孩的淚水滴入血池的瞬間,整座洞窟劇烈震顫。池水翻涌間浮起無數(shù)具幼童尸骸,每具都長著我的臉。她們手腳相連組成人梯,托著水晶棺緩緩升起。棺蓋縫隙中滲出黑色長發(fā),發(fā)絲纏住我的腳踝向下拖拽。
“阿霽!快醒醒!“
四師姐的銀鈴聲刺破幻境。我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仍站在銅鏡前,懷中根本沒有嬰孩。鏡中的瑤池卻已變成四師姐模樣,她脖頸處的縫合線正在滲血:“這是飼嬰鏡的陷阱!你方才差點成了...“
鏡面突然炸裂。飛濺的碎片割破臉頰,流出的金血被某種力量牽引,在空中繪出殘缺的星圖。玉蜘蛛趁機吐出蛛絲纏住星圖,那些絲線觸及光斑時竟發(fā)出琴弦般的嗡鳴。
“跟著琴音走!“四師姐的殘魂從銀鈴中溢出,“琴音盡頭有初代...“
腳下地磚毫無征兆地塌陷。我墜入個布滿血管的腔室,肉壁上掛著三百盞青銅燈,每盞燈芯都是枚跳動的心臟。最中央的燈盞突然爆開,燈油濺在手臂上,皮膚立刻浮現(xiàn)出瑤池喂養(yǎng)嬰孩的畫面。
“你看見了?“蒼老的女聲從頭頂傳來。我抬頭看見具倒懸的干尸,她的胸腔里塞著個青銅搖籃,“那孩子吃的是你的前世?!?
干尸的指骨突然伸長,沾著燈油在我額頭畫符。劇痛中,三百世記憶如毒蛇鉆入識海——每一世都被師父剜心而死,心臟化作燈油供奉在此。而每盞燈焰里,都囚禁著一縷我的殘魂。
“玉虛子用你們的心頭血養(yǎng)蠱?!案墒母骨粋鞒鰦牒⑻淇?,“蠱成之日,就是瑤池徹底...“
腔室突然灌入血水。師父的道袍下擺垂落水面,他踩著我的倒影走來,掌心托著盞青銅燈:“好徒兒,原來你躲在這里喂血食。“
玉蜘蛛突然自爆,飛濺的毒液腐蝕了師父虛影。我趁機扯下干尸胸腔的青銅搖籃,里面的襁褓裹著枚跳動的守宮砂。當指尖觸及血砂時,整個腔室的燈盞同時熄滅。
黑暗中有無數(shù)雙手在撕扯我的身體。懷中的守宮砂突然發(fā)燙,在虛空映出血色星圖。借著微光,我看見四師姐的殘魂正被三師兄的影傀分食。
“用...用燈油...“她的半張臉在影傀齒間破碎,“點燃你的...“
我咬破舌尖將血噴向星圖。金血觸及光斑的剎那,所有燈盞轟然炸裂。飛散的燈油在空中凝成火龍,將影傀燒成灰燼。四師姐殘留的左手抓住我的腳踝,在魂飛魄散前刻下血咒。
逃出腔室時,懷中襁褓滲出黑色液體。掀開一看,那枚守宮砂已長出細小的手足,正抱著我的手指啃食。更可怕的是,被它咬破的傷口里,正有金色的蛆蟲往外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