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相府。夜幕如墨,萬籟俱寂,唯有鄧澧閨房的窗欞透出昏黃微光,在濃重夜色里搖曳。鄧陽端拖著一身的疲憊與寒霜踏入府邸,身為丞相,在帝王御駕親征之際,朝中大小事務如潮水般涌來,他每日都被政務纏得脫不開身。
他眉頭微皺,看向那扇緊閉的門,不見一個下人伺候,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他輕步上前,透過門縫,瞧見妹妹鄧澧的背影,她身姿端正,如同一株在寒風中挺立的翠竹,全神貫注于面前的書卷。鄧陽端剛抬起手,懸在半空,終是緩緩放下,他深知妹妹好學,不愿貿然打擾這份專注,思忖片刻,悄然轉身離開,腳步聲隱沒在夜色之中。
屋內,鄧澧擱下毛筆,墨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她轉過頭,看向跪在一旁的貼身丫鬟小琪,眼中滿是關切:“小琪,你也勞累一天了,早些去歇息吧。我想再把這些批注梳理一遍,怕擾了你休息。”鄧澧年紀尚幼,聲音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稚嫩中帶著堅毅。
小琪惶恐地叩首,額頭幾乎貼到地面:“主子這般厚愛,奴婢已感激不盡。伺候主子就寢是奴婢的本分,哪敢擅自離開呢?”
鄧澧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起身扶起小琪:“你我雖名分有別,但在我心里,早已將你視作姐妹。快些去睡吧,不然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小琪拗不過,只好起身,向后退了三步,這才轉身,輕輕掩上門。鄧澧重新坐回桌前,燈光映照著她的臉龐,她再次沉浸于書卷之中,時間在字里行間悄然流逝,直至更漏聲漸遠,她才合上書卷,上床歇息。
與此同時,東洲城戰火紛飛,喊殺聲震破天際。殘陽似血,灑在城墻上,大夏援軍卻遲遲未現。李梟站在城頭,望著城外如蟻般的敵軍,面色凝重,手中的令旗幾次舉起,又緩緩放下。就在他準備下達撤退命令之時,遠方塵土飛揚,援軍如洪流般奔涌而至。
后山腳下,野蠻人望著殺來的夏軍,陣腳大亂。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聲勢浩大的軍隊,一時間不知所措,慌亂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
前方探子見此情景,果斷點燃鞭炮。“噼里啪啦”的聲響在戰場上炸開,如同一記驚雷。李梟抓住時機,振臂高呼:“殺!”聲音如洪鐘般響徹戰場,士兵們如猛虎下山般沖向敵軍。
夜幕籠罩,李和雍屹立在東洲城頭,目光如炬。他看著援軍一路勢如破竹,心中豪情萬丈,猛地抽出腰間長劍,劍刃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將士們!敵軍已無路可逃,聽我號令,全軍進攻!”聲音穿透夜空,激起士兵們的斗志,夏軍士氣大振,與援軍前后夾擊,如絞肉機般將恒爾軍困在中間。
這一夜,東洲城下血流成河。恒爾軍在夏軍的猛烈攻擊下,漸漸力不從心,防線徹底崩潰。天蒙蒙亮時,戰場上堆滿了尸體,鮮血染紅了大地。將士們看著眼前的勝利,疲憊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們高舉長槍,齊聲高呼:“勝利了……”聲音在戰場上回蕩,久久不息。
北安城,晨曦初露,南相府。
鄧陽端在進宮之前,趁妹妹去內院學習女工,將小琪喚到跟前。他神色威嚴,目光如炬,直視小琪的眼睛:“我問你,為何昨晚亥時,我妹妹房里還亮著燈,而門外竟無一人值守?你身為她的貼身丫鬟,難道不知保護主子安全是你的職責所在?”
小琪嚇得渾身一顫,“撲通”一聲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上:“丞相大人恕罪!是主子心疼奴婢,怕我在外受凍,才讓我回房休息的。主子每日都學習到很晚,她說白天要學女工,只能晚上研習圣人典學和《幾何算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愿遭天譴!”
鄧陽端聽后,臉上的嚴肅之色稍減,他微微頷首,緩了口氣:“起來吧,往后好好照顧你家主子。今日之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待小琪退下,鄧陽端輕手輕腳走進鄧澧的房間。桌上的筆記還未合上,字跡工整娟秀,字里行間透著聰慧與勤奮。鄧陽端看著筆記,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中滿是欣慰:“吾妹天資聰慧,日后必成大器。”
天永二十年——甲元一二一二年元月,李和雍親征解東洲城之圍,同年三月,揮師南伐。
次月,戰船如黑色的巨獸,在江河之上破浪前行。李和雍站在船頭,手中的地圖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凝視著遠方,眉頭緊鎖:“照這速度,我軍至少還需一月有余才能渡江。”
李梟立于一旁,神色恭敬:“朝皇所言極是。”
李和雍目光如刀,掃視著江面:“我軍不善水戰,絕不能在此久留。傳令下去,讓工兵加速打造浮橋,若有懈怠者,斬!”聲音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軍令如鐵,在軍中迅速傳開。
與此同時,北安城,東宮太子府。
李善煜正審閱奏章,案上的燭火跳動。這時,下人匆匆來報:“啟稟太子殿下,西相趙毅求見。”
李善煜放下手中毛筆,神色溫和:“快請。”
趙毅步入東宮,李善煜起身相迎,態度恭謙:“趙大人,請坐。”
趙毅行禮后坐下,開門見山:“太子殿下,臣此次前來,有兩件要事稟報。一是朝皇已解東洲城之圍,如今正率兵南伐;二是今年七月,便是我大夏三年一度的武舉考試。雖說朝皇不在京城,但武舉關乎國家選拔將才,斷不可廢。”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這是禮部擬定的武舉所需禮儀用具和銀兩清單,請太子殿下過目。”
李善煜接過冊子,眉頭微皺,沉吟片刻后,長嘆一聲:“辦武舉所需費用不菲,如今父皇在外征戰,國庫空虛,軍餉開支巨大,可這武舉又不能不辦。趙大人,我看這樣,先讓戶部停發我兩年俸祿,我再從太子府中變賣些物件,補貼國庫。”
趙毅拱手稱贊:“太子殿下深明大義!只是恕臣冒昧,停發兩年俸祿,殿下日后生活……”
李善煜微微一笑:“國事當前,個人得失又何足掛齒?只要能助我大夏選拔良將,保我山河無恙,這點犧牲算不了什么。”他的聲音堅定有力,透著太子的擔當與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