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以后，大臣們陸續(xù)離開了金碧輝煌的皇宮。

這些權(quán)傾朝野的重臣，無一不是大夏王朝舉足輕重的人物……然而無人知曉，夏皇并未如他所言返回寢宮休憩，而是悄然踏入了皇城天牢。

大皇子如今已經(jīng)被剝?nèi)チ松砩系尿郏Щ曷淦堑仳榭s在一張污穢的草席上。

“父皇……您來了？”見夏皇現(xiàn)身，他黯淡的眸子驟然亮起，“您后悔將我貶為庶人了，對嗎？我終究是您的骨血……”

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老頭，對著一個中年人說出這樣的話，場面格外奇怪。

夏皇對此恍若未聞，目光死死鎖住大皇子的雙眼。他的瞳孔深處并未映出兒子蒼老的面容，倒像是凝視著另一個存在。

“別藏著了，現(xiàn)身吧。”夏皇輕聲道。

大皇子的哀求戛然而止。

轉(zhuǎn)瞬間，他的眼瞳鍍上一層妖異的金芒，氣勢陡然攀升。

“你是如何察覺的？”大皇子的嗓音雖然沒變，其中蘊藏的氣勢卻仿佛天差地別。

“朕這蠢兒子既與你立下契約，你又怎會錯過親眼見證全局的機會？”夏皇的語調(diào)相當輕緩，好似毫不意外，“與你周旋多年，朕自認還算了解你。”

“呵，真不愧是大夏的皇帝，雖然年齡大了，腦子卻還沒完全壞掉。”大皇子口中盡是譏誚。

若此刻有獄卒在場，定會駭然失色——區(qū)區(qū)一個皇子，竟敢對開國之君出言不遜，簡直匪夷所思。

“你明知此子難成氣候，此番布局所圖為何？”夏皇緩緩問道，“你一向無利不起早，不會大費周章策劃這等沒有利好的事情。”

“呵，給你添堵，難道還不算利好嗎？”大皇子冷笑，“況且經(jīng)此試探，洛都布防虛實本帝已了然于胸……待本帝下次出手，可就沒這般簡單了。”

夏皇盯著“大皇子”那雙金色的瞳孔，遲遲不發(fā)一言。

見狀，大皇子嗤笑一聲：“怎么，被本帝說的啞口無言了？”

夏皇卻只是搖頭。

“你終究還是忌憚朕的人皇旗，對嗎？”他一字一頓道，“你想逼朕傾舉國信仰之力，看看究竟能將修為提升至何等地步……”

大皇子面色微變，笑意漸斂。

“策動皇子謀反，促使周邊縣城同時發(fā)難，調(diào)虎離山引走宮中與邙上學宮精銳……屆時，你完全可以親自以龍魂駕臨皇子之身，逼朕動用人皇旗。”

說到這里，夏皇忽而輕笑一聲。

“只是你也沒想到吧，看似周全的計劃卻被一個赴平陰縣執(zhí)行任務(wù)的新生給亂了全盤部署，致使周邊縣城根本沒有同時展開行動……”

“正因如此，皇宮當中從頭到尾都留存有足夠的戰(zhàn)力應付特殊變故。你既知逼不出人皇旗，自然也便沒必要再龍魂親臨了。”

大皇子臉色陰鷙，長久沒有說話。

“精彩，當真精彩。”良久后，他緩緩撫掌，“本帝終究還是小覷了你，大夏的皇帝。”

“所以，若是想撕毀人妖兩族之間的‘全面戰(zhàn)爭限制契約’，朕勸你還是再多想想。”夏皇一甩金色衣袖，徑直轉(zhuǎn)身離去，“至少眼下，還不是你們妖族稱雄的時代。”

大皇子眼中的金光也逐漸褪去。

他恍如大夢初醒，待回過神的時候，父皇的身影已消失在幽暗廊道盡頭。

“父皇！兒臣知錯了！”大皇子嘶聲哭喊，“可否再給兒臣一個機會……兒臣已經(jīng)沒有多長時間的壽元了，若是再貶為庶人，這是讓兒臣死啊！”

然而夏皇卻像是沒聽見一樣，步履平常地走出了天牢。

……

托樓東席之福，柳成蔭和莫教習都體驗了一番皇宮御醫(yī)的診療。

莫教習因為傷勢過重，還需要在太醫(yī)署靜養(yǎng)一段時間。所以柳成蔭是獨自一人離開的。

當他走出太醫(yī)署的時候，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遙遠的天際掛著一抹朝霞，赤色的云朵似乎仍舊是昨日傍晚天象斗法的殘存，久久沒有消散。

柳成蔭的身份自然不足以踏入紫微宮，甚至連靠近都不屬于是僭越……故而他全然不知昨夜風云變幻，僅從旁人口中得知，叛亂已經(jīng)被平息了。

不過此刻他特根本無暇深思這些事情。

經(jīng)過一夜的休整，柳成蔭的疲憊稍有緩解，心情也逐漸恢復，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原本素白的衣衫上，不僅僅染上了不少的血跡，甚至還沾滿了塵土——

大概是昨日莫教習斬殺蛇妖時飛濺的妖血，還有被那條真龍威壓碾入地底時沾染的污穢。

這對素來有著些許潔癖的柳成蔭而言，實在難以忍受。

他決定立即返回邙上學宮更換衣物。

正打算動身的時候，小白忽然跳上了柳成蔭的肩頭，試圖像昨日那般鉆進他的領(lǐng)口中……這只貓就好像找到了一個新窩，對鉆領(lǐng)口一事樂此不疲。

“下來。”柳成蔭這次卻沒有慣著小白，拎著它的后頸皮提溜了出來，輕丟于地面上。

他方才還想著也就是衣服上沾染了些臟污，為什么肌膚也隱隱有些不適？直到此時才恍然意識到，原來是小貓的貓毛蹭得發(fā)癢。

“喵！”小白不滿地叫嚷著，還想再躍，卻被柳成蔭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了腦門。

“別鬧了，回到學宮便替你去后廚拿些好吃的。”柳成蔭說道。

小白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昂首擺尾，神氣活現(xiàn)地跟在他身后，朝著邙山行去。

皇城本就坐落于洛都西北，與邙山山脈相連……但通往學宮的山路迂回曲折，耗時費力。昨日莫教習言及皇宮距平陰縣更近，正是因?qū)げ厣碇幮锠幏謯Z秒。

然而柳成蔭尚未出皇城，便被一名面白無須的宦官攔住了去路。

“可是河左郡柳成蔭？”尖細的嗓音響起。

“正是在下。”柳成蔭微微蹙眉。

他余光掃過腳邊的小白，暗忖是否因吞月貓之事來找自己的麻煩、或者說昨日所為招來了什么禍端。

但宦官接下來的話卻出乎柳成蔭的意料——

“因平叛有功，敕封柳成蔭為宣義郎，欽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