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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聲

我注冊成為線上陪聊的那天,平臺要求錄制一段自我介紹。

“您好,我是夙月?!拔覍χ溈孙L(fēng)練習(xí)第七遍,聲音甜得不像自己,“可以陪您聊天、打游戲,也可以讀故事哄睡...“

說到最后一句時突然哽住。

太像了。

像極了那年夏天,某個笨蛋主播在深夜直播間里,用沙啞的嗓音說:“今天...哄睡服務(wù)限時開放?!?

第一個客戶是失戀的大學(xué)生。

“她為什么不要我了?“男孩帶著哭腔問。

我望著電腦屏幕上自己的倒影,輕聲說:“也許...是因為夏天結(jié)束了吧?!?

說完自己先愣住了。

原來在安慰別人的時候,才能這么輕易地說出真相。

直播比想象中順利。

我專攻經(jīng)典臺詞配音,《霸王別姬》里“說好的一輩子“,《重慶森林》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觀眾說我的聲音有種破碎感,像淋過雨的玻璃。

沒人知道,這些臺詞都是他推薦給我的電影。

沒人知道,我每晚關(guān)掉直播后,會對著黑屏發(fā)呆很久。

劉源開始頻繁換女友了。

“這才對嘛,“他摟著新歡沖我舉杯,“以前那個哭哭啼啼的傻逼早該死了。“

我笑著和他碰杯,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痛楚。

我們都擅長演戲。

演一個“早就放下“的聰明人。

某個梅雨夜,接到個特別的訂單。

“能讀《小王子》嗎?“客戶的聲音經(jīng)過變聲處理,“第21章?!?

我翻書的手微微發(fā)抖。那是狐貍被馴服的章節(jié),也是...方南第一次哄我入睡時讀的段落。

“......“

“您還在嗎?“對方問。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朗讀。讀到“你下午四點鐘來,那么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皶r,聲音突然哽咽。

通話結(jié)束前,客戶輕聲說:“謝謝,您讀得...很像一位故人?!?

我盯著突然下起的暴雨,心想這雨真吵啊。

后來我養(yǎng)成一個習(xí)慣:

每次直播結(jié)束前,都會放一首《水星記》。

沒有解說,沒有互動,就讓它靜靜播完。

觀眾問為什么,我說:“因為...水星雖然孤獨(dú),但永遠(yuǎn)圍繞著太陽?!?

就像有些人,永遠(yuǎn)活在某個夏天的軌道里。

我的生活似乎重回正軌。

如果忽略床頭柜里那盒沒拆的戒煙糖。

如果忽略每次路過釣魚店時突然加快的心跳。

如果忽略...

某個深夜驚醒的瞬間,脫口而出的那句:“方南,我胃疼...“

然后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自己回答:

“...知道了,飯后吃藥?!?

最后一次陪聊訂單是個溫柔的女聲。

她說:“我哥哥總偷偷聽一個主播的哄睡錄音,您能...模仿那個主播說晚安嗎?“

我握緊話筒:“他...喜歡哪個主播?“

“叫快樂月月月月,不過已經(jīng)停播很久了。“

窗外的蟬鳴突然震耳欲聾。

那個盛夏我專門為他開的直播,也成為別人的執(zhí)念了。

現(xiàn)在我也成了別人的“故人“。

成了別人午夜夢回時,偷偷點開的聲音。

這算不算另一種重逢?

用我們最熟悉的方式。

以聲為碑,以夏為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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