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婚禮的香檳塔在燈光下閃爍著琥珀色的光。我站在宴會廳角落，看著曾經那個咋咋呼呼的閨蜜一襲白紗，在眾人祝福中羞紅了臉。七年了，從她強行把我拖出直播沉迷的那天起，這個姑娘終于把自己嫁了出去。

“京月？是京月吧？“

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從身后傳來。我轉身，看到一位富態的中年女士挽著男伴的手臂，正驚喜地看著我。她燙著時髦的短卷發，珍珠項鏈在頸間微微發亮，眉眼間依稀可辨當年的嚴厲。

“王校長？“我驚訝地認出了我的高中班主任，“好久不見。“

“哎呀，真是你啊！“她熱情地拉住我的手，“我在財經雜志上看到過你的專訪，咱們學校出的女企業家可不多！“

她的笑容比記憶中和藹太多，眼角堆起的皺紋里盛滿了真誠的驕傲。我正想寒暄幾句，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旁的男伴身上——那個低著頭假裝研究香檳杯的男人。

顏意。

他比直播里看到的更加成熟，曾經張揚的劉海如今規整地梳向腦后，露出飽滿的額頭。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包裹著比記憶中更加健碩的身材，眼角那顆淚痣還在，但已經不再刻意用遮瑕遮蓋。

“這位是...“王校長順著我的視線，甜蜜地挽住顏意的手臂，“我未婚夫，顏意。他在藝術學院教播音主持。“

顏意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抬起頭時，眼神閃爍得像受驚的鹿。他張開嘴又閉上，最后僵硬地點頭：“京...京總。“

這個稱呼讓王校長驚訝地挑眉：“你們認識？“

“以前...“顏意的聲音還是那么好聽，但多了幾分沉穩，“做過京總公司的項目。“

我幾乎要笑出聲。項目？確實，那場價值八十萬的自我欺騙，確實可以算是個失敗的項目。但看著王校長幸福洋溢的臉，我只是禮貌地點頭：“顏老師的聲音很有特色，一聽就記得。“

顏意的耳尖紅了。他局促地調整著領結，目光始終不敢與我對視。王校長卻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講起他們相識的過程——老年大學朗誦班，他是客座講師，她是學員，一段夕陽戀就這么萌芽。

“...他脾氣可好了，從來不對我大聲說話。“王校長甜蜜地靠在他肩上，“聲音好聽的人，心腸也不會差到哪去，對吧？“

我注視著顏意微微顫抖的手指，忽然想起那個雨夜他摔門而去的背影。如今他安靜地站在這里，任由一個可以當他母親的女人依偎，眼神里的溫順做不得假。也許王校長說得對，人是會變的。

“確實很般配。“我真誠地說。

這句話似乎擊穿了顏意最后的防線。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震驚？愧疚？還是釋然？就在這時，宴會廳另一端傳來清亮的呼喚：

“京月！來切蛋糕了！“

陳煜穿著筆挺的西裝朝我揮手，胸前的伴郎胸花隨著動作輕輕搖晃。二十七歲的他早已褪去稚氣，但笑起來時那顆虎牙依然少年感十足。

“我男朋友在叫我了。“我向王校長舉杯致意，“祝您二位幸福。“

轉身時，我聽見顏意極輕地說了一句：“謝謝。“

我沒有回頭。香檳在杯中泛起細小的氣泡，就像那些早已破碎的幻夢。陳煜迎上來自然地摟住我的腰，在我耳邊小聲抱怨：“司儀非要我唱歌，救命啊我五音不全...“

我笑著捏捏他的手指：“沒事，我替你唱。“

舞池中央，小雨和新郎正在眾人的起哄下接吻。水晶燈的光芒灑落在每個人身上，包括角落里那個孤獨的身影——顏意終于抬起頭，目光穿過喧囂的人群，靜靜地望向我。

我舉起香檳，對他做了個致敬的手勢，然后仰頭一飲而盡。酒液滑過喉嚨的剎那，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深夜，第一次在直播間聽到他聲音時的心悸。如今那感覺已經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

陳煜的手溫暖地貼在我腰間：“發什么呆呢？該去搶捧花了！“

音樂驟然變得歡快，我被拉進旋轉的人群中。余光里，顏意和王校長的身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璀璨的燈光之外。

捧花高高拋起時，陳煜突然在我耳邊說：“明年這時候，該輪到我們了吧？“

我轉頭看他，發現這個從來藏不住心事的男人竟然緊張得睫毛都在顫抖。遠處，捧花正巧落入小雨母親懷中，引發一陣善意的哄笑。

“看你表現。“我故意板起臉，卻在看到他瞬間垮下的表情時破功，“開玩笑的...戒指選好了嗎？“

陳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整個宴會廳的星光。而這一刻我終于確信，有些人的聲音不是為了讓你懷念過去，而是為了帶你走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