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柏林的雨比想象中更溫柔。
我站在陳玉祁的公寓樓下,手里攥著他寄給我的鑰匙,抬頭望著那扇熟悉的窗戶——在無數個視頻通話里,我曾見過它映著晨光、夜色、或是他端著咖啡的身影。而現在,它就真實地立在我面前,窗臺上擺著一盆小小的綠植,葉片上還掛著雨水。
“密碼是你的生日。”他曾這樣說。
我深吸一口氣,門開了。
撲面而來的是雪松與咖啡混合的氣息,干凈而溫暖。玄關處擺著一雙嶄新的毛絨拖鞋,皮卡丘造型的,和我在國內穿的那雙一模一樣。我忍不住笑出聲,彎腰換上,踩進去的瞬間,腳底傳來柔軟的觸感。
“陳玉祁?”我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在空蕩的公寓里輕輕回蕩。
沒人回應。
我拖著行李箱往里走,客廳的布置和視頻里分毫不差——深藍色的沙發,堆滿設計圖的茶幾,墻上掛著摩爾曼斯克港的地圖,旁邊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是他工整的字跡:
「冰箱里有吃的,WiFi密碼是你的名字拼音加123,浴室的熱水要往左擰到底。我去公司開會,晚上七點回來。——陳」
我捏著那張紙條,心臟像是被泡進溫熱的蜂蜜里,又甜又軟。
拉開冰箱門,里面整整齊齊地碼著幾盒中餐外賣,標簽上寫著“微波爐加熱2分鐘”。最上層還放著一盒草莓,鮮紅的果子上凝著細密的水珠,旁邊是一瓶我常喝的桃子味汽水。
我拿起一顆草莓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炸開,眼眶卻莫名其妙地發酸。
原來被人放在心上,是這樣的感覺。
我像個探險家一樣,小心翼翼地巡視著他的領地。
書架上塞滿了建筑學的專業書籍,中間卻突兀地夾著幾本《抽象藝術鑒賞》和《網絡營銷實戰》——顯然是為了我硬啃的。電視柜上擺著一個相框,里面是我們視頻通話的截圖,我正對著鏡頭做鬼臉,他則無奈地笑著,眼角彎成溫柔的弧度。
我蹲下來,指尖輕輕撫過相框邊緣,忽然注意到茶幾底下壓著一沓紙。抽出來一看,竟然是一份手寫的《云聲陪聊運營優化方案》,密密麻麻的批注里夾雜著許多中文拼音,像是他查了很久的字典。
最后一頁的角落,畫著一個笨拙的愛心,旁邊寫著:
「等她來了,帶她去吃那家華人燒烤。」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眼淚卻砸在了紙上。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偷偷計劃了這么多。
晚上七點整,我緊張地坐在沙發上,眼睛死死盯著門把手。
七點零一分,門外傳來腳步聲。
七點零二分,門被推開,冷風裹挾著雨絲溜進來。
七點零三分,陳玉祁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的黑發被雨水打濕,襯衫肩膀處洇開一片深色。
七點零四分,他抬頭看見我,我們隔著客廳對視,空氣像是凝固了。
“……云惟安?”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像是怕驚散一場夢。
我站起來,光著腳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他。
“陳總監,”我歪著頭笑,“我來實地考察了。”
下一秒,我被拉進一個帶著雨水涼意的擁抱。他的心跳又急又重,隔著衣料震著我的耳膜。
“怎么這么早?”他的呼吸掃過我的發頂,手臂收得更緊。
“想給你個驚喜嘛。”我悶在他懷里說,“而且……”
“而且?”
我抬起頭,正好撞進他深邃的眼睛里,那里面的溫柔幾乎要把我淹沒。
“而且我想看看,你的腹肌退化了沒。”
他愣了一下,隨即低低地笑起來,胸腔的震動傳到我身上。
“合格嗎?”
我裝模作樣地摸了摸下巴:“勉強及格吧,就是……”
話沒說完,他突然彎腰,一個吻輕輕落在我的額頭上。
“現在呢?”
我的大腦當場死機。
那晚,我們真的去了那家華人燒烤攤。
都柏林的夜風很涼,陳玉祁把外套披在我肩上,袖口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淡淡的雪松香。
老板是個華人,看見我們便熱情地招呼:“小陳帶女朋友來啦?”
陳玉祁耳尖微紅,卻坦然地點了點頭。
我咬著烤饅頭片,看他笨拙地用筷子夾花生米,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像一場夢。
“陳玉祁。”我喚他。
“嗯?”
“我們以后把‘云聲’開到愛爾蘭好不好?”
他放下筷子,很認真地看著我:“好。”
“然后再去摩爾曼斯克看極光。”
“好。”
“還要……”
他忽然伸手,用拇指擦掉我嘴角的孜然,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遍。
“云惟安,”他輕聲說,“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遠處的鐘聲敲響十二下,都柏林的夜空沒有極光,卻有星星落在他的眼睛里。
而我終于明白——
原來最動人的情話,不是“我愛你”,而是“我等你”。
等你的聲音穿過八千公里,等你的航班降落,等你在凌晨的燒烤攤上,笑著對我說:
“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