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既白剛一進辦公室就接到馬天競的電話。“唐教授,上來我辦公室。有個貴客給你引薦一下。”
馬天競的辦公室在這棟大廈的頂樓30層,整層只有兩間辦公室是屬于馬家兩父子的。唐既白所處的28層已經是集團高層辦公室,但是還不夠,他要入主30層。
電梯門打開,他看見一個二十幾歲,打扮張揚的女孩背著帆布包閃進洗手間。
雖然有點好奇這個出現在30層的女孩身份,但唐既白也沒有往馬天競口中的貴客方向想。
進入馬天競辦公室時,只有老板一個人在。“客人剛去了洗手間,你先坐,我給你簡單說說案子。”
馬天競坐在矮幾前擺弄功夫茶,沏了一杯給唐既白。“這次的案子不大,但酬勞豐厚。我第一個就想起你。我們當事人收到律師函,被起訴侵犯著作權。她的這部涉嫌抄襲的作品已經拍成電視劇,都是一線咖位的明星出演的,就因為這個官司而不能上映。如果敗訴,資方一毛錢都收不回來,所以我們一定要贏,讓劇能如期上映。”
唐既白抿了一口茶,熱茶滾燙,他不免皺了眉頭。“那這本書究竟有沒有抄襲?”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老女人證明不了我抄襲了她的書。”剛剛那個女孩推門而入,說話口氣傲嬌無禮。她徑直走到唐既白面前,奪過他手中喝過一口的茶盞,一飲而盡,然后將茶盞又塞回了他手中。
唐既白的眉心擰的更緊了。“這位是……?”
“忘了介紹,這位是鼎鼎大名的人氣美女作者秦蓓。她最新的這本小說版稅都上千萬,電視劇投資破億,是實打實的大ip作者。”
秦蓓毫不謙虛的點頭。“本來這種版權案也用不著請你們這個級別的律師,但我跟公司說要找就要找最好的,貴些也無所謂,我要最好的。”
秦蓓強調了兩次最好的,顯然是對唐既白的不信任。馬天競笑呵呵的將唐既白拉到她前面。“我們唐教授自己可是有從故意殺人案里成功脫罪的經驗。這種版權案他來處理,游刃有余。”
唐既白僵硬的笑了笑,這本是他心中永遠的刺,卻諷刺的成了他的招牌廣告。秦蓓不僅沒有像常人那樣害怕,反而露出了感興趣的目光。“這樣最好。那以后就請多指教。對了,我的筆名叫秦九兒,你可以叫我九九。”
“久仰大名。”唐既白冷笑,腦海中出現了那漫天的雪和刺目的紅。“所以秦大作家這本書究竟有沒有……‘借鑒’過對方的書呢?”
“還真是執著的人呢。”秦蓓移開視線,似乎頗感不滿。
馬天競語氣中略帶責備。“小唐,專業點。我們打刑事案子時也不會抓著當事人問他有沒有殺過人。秦作家已經說過,這個不重要。我們律師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維護當事人的權益。”
“唐律師好像已經認定我有罪。無妨,網上沒有分辨能力跟風罵我的人也多的是。好在這個世界上總有明白人,這是我找專業機構鑒定的文本對比結果,你可以看看再決定要不要接這個案子。”秦蓓從自己那超大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
只消打開第一頁,就可以看清楚結論:“經本機構鑒定,兩本書不構成抄襲,剽竊,故不存在侵害版權一說。”
這是業內一個知名反抄襲機構,接受付費服務,專門鑒定作品抄襲糾紛。應該不存在被收買之說。
唐既白細細看著對比的調色盤,心中的天平緩緩回到中立。似乎因為一開始先入為主的偏見讓他認定了秦九兒抄襲罪名成立,至少從法律層面而言,事實未必如此。
“那個老女人是寫耽美的,寫的東西都不入流。想必是眼見著我火了,心有不甘,想蹭著我的熱度炒作一番。現在抓內容抓的那么嚴,她要死咬著我們不放。我們可以反舉報她,讓她吃不了兜著走。”女孩年少成名,千人捧萬人哄的,是以養成了她目中無人的性子。“今晚資方的局,你陪我去。”
秦蓓點名點姓指著唐既白,仿佛他不是她的律師,而是ktv隨叫隨到的包廂少爺。
唐既白正想拒絕卻被馬天競推了一把。“陪秦作家去吧。讓她給你引薦廣電的老總,這個渠道對事務所也很重要。”
像是生怕他不同意,馬天競將他攬到一邊,低聲在他耳邊說,“搞定這個case,30樓空出的辦公室就屬于你。”唐既白生生把口邊的話咽了下去。
吃完飯,吹牛還吹不夠的一群人烏泱泱又奔向量販式ktv繼續玩。唐既白本不想再陪,但秦蓓喝的已經有點大,拖著他不讓走。
唐既白就坐在包廂一隅,冷眼看著那些人偷偷撫上秦蓓大腿的手。“我們九九年輕有為啊!”
“都是王總栽培的好。”秦蓓識趣的回敬一杯酒。
“哪里。我們都還要靠小九在羅董面前多美言幾句。”羅董是廣電的二把手,所有人都以為秦九九是和他有一腿才能把版權賣到這么高。雖然事實并非如此,但秦九九從不否認,這層曖昧關系是她的捷徑。流言而已,又不會少塊肉。
在秦蓓又一次奔向洗手間吐完后,唐既白倚在洗手池旁看著她。“回去吧。別喝了。”
“還不能走,合同還沒簽下。”秦蓓掬了一把涼水撲在臉上搓了搓,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皮筋,將長到及腰的頭發高高扎起,束成一個高馬尾。那一刻,恍然讓唐既白看到中學時的小廌,倔強,任性,不認輸。但這個年輕女孩好像把勁使錯了地方。
“你每次賣書都是這樣嗎?”
秦蓓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成功都來的那么容易嗎?”
唐既白對她的成功論不予置評,但再進包廂的時候,還是有意無意替她擋了一大半酒。誰讓那該死的馬尾像極了小廌。
昏暗的燈光下,早已司空見慣的浮華場里,唐既白的背影在秦蓓眼里站成了一束光。
原本只是貪圖他長得好看,帶出來交際有些面子。可一瞬間,好像有些東西變質了。
最后從ktv出來的時候,反而是唐既白醉的比較厲害。秦蓓混跡這種場合早已有經驗,知道怎樣“豪放”的拘著喝。不像唐既白,每一杯都實打實的喝下去。
好不容易從他口中問清楚地址,代駕將他們送往了檢察院家屬區。
車停下來,秦蓓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老樓。“你就住在這兒?”
唐既白費力的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熟悉的老樓,鼻子里輕輕發出一聲嗯。
樓上燈是開著的,看來應該有人,但秦蓓扶不起喝醉的大男人,便打發代駕司機下車去唐既白家叫人下來幫手。
司機走后,車里就剩他們兩個并排坐在寬敞的車后座。秦蓓借著月光貪婪的打量著這個男人,他喝醉了,臉色潮紅,襯衣解開了兩個扣子,露出明顯的鎖骨,鎖骨上還有一條陳年舊疤。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秦蓓心想。
她寫過不少男男女女的愛情故事,越是神秘的男人越吸引女孩子,這些戀愛法則誠不欺我。她的身體已經不自覺的湊上去,聽到唐既白口中喃喃著一個聽不清的名字。
“不要叫別人,叫九九。”她撫摸著他的側臉,借著酒勁,朱唇輕啟,忍不住印在他軟糯的唇上。
“咚咚。”車窗突然被狠狠拍響。秦蓓嚇得心猛跳了一下,回頭不悅的按下車窗。
一個看上去比她長幾歲的女人,穿著一身黑色絲質睡衣睡褲環抱著雙臂站在車前。顯然她看到他們接吻的畫面,并且十分不悅。那目光竟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
難不成是有婦之夫?秦蓓有些心虛。
“你還要把我哥囚禁多久?”女人說話很不客氣,但秦蓓聽到她叫他哥哥,還是松了一口氣。陪著笑臉下車,將唐既白扶下車。“你哥陪我吃飯,喝多了點。我就把他送回來了。”
女人從她手里扶過唐既白,將她擠到了一邊。秦蓓想搭把手,卻被女人嚴厲喝止。“別碰他。”
秦蓓的手僵了一下,竟被女人的氣場震住,瑟瑟縮了回來。只有自己尷尬的笑了幾聲,給自己找了臺階下。“哈哈。那妹妹,就交給你了。”
被她叫妹妹,東方廌仿佛吃了蒼蠅一樣惡心。“東方律師事務所東方廌,你可以叫我東方律師。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東方律師事務所?秦九兒下意識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在腦中轉了一圈,突然意識到對方是誰。臉色馬上寒了下來,即刻自報家門。“秦九兒。”
看到對方明顯一變的臉色,她心中爽利。還不忘補充一句。“你哥是我的代表律師。哦。真是精彩,自己人打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