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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血翡翠(八)

路易斯正準備去拿玄關處的車鑰匙,高風晚叫住了他:“別用你們的車,容易被追蹤。我的車就在外面。”

路易斯猶豫了一下,放下了車鑰匙。

高風晚開車,靳紅星坐在前座,靳辰夫婦坐在后座。車窗關得緊緊的,車子沉默地駛出靳宅,在門口的大路上與何年的車相向而過。

兩輛車擦肩而過的瞬間,何年踩了一腳急剎,從后視鏡里看清楚了車牌號,是高風晚的瑪莎拉蒂。

他馬上急掉頭去追,雖然還隔著一段距離,但前車已經發現了他的追蹤。

“抓緊扶手,何年追來了。”高風晚叮囑道。

路易斯回頭果然看到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在咬著他們,他焦急地拍打著駕駛位催促道:“再快點。甩開他。”

高風晚面色沉重地點點頭,拉高了衣領,按下空調開關,同時一腳將油門踩到底,沖過了最后一秒的黃燈。

身后傳來車輪胎在地面上急剎的巨大摩擦聲,高風晚從后視鏡里看到何年的車頭被另一輛東西方向沖出來的車撞得偏移了90度。何年從車上下來,遙遙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

路易斯看到何年被甩開,終于松了一口氣,回過頭坐回位置上,“好險。”

他覺得車中有一股異香傳出,剛剛緊張到屏住呼吸都沒有注意到。他不禁猛吸了兩口,“你們有聞到什么味道嗎?”

車中沒有任何回應,他這才發現妻子閉著眼睛,而前排的岳父頭早已倒向另一邊。

“當過兵果然身體素質要強一些。”高風晚冷笑。

“你……”路易斯想從后面扼住高風晚的喉嚨,但僅僅是抬手就感到全身一軟,昏倒在座位上。

與何年相撞的車主氣勢洶洶上前揪住他的衣領,“你怎么開車的?紅燈也闖。我要是再快一點,我們今天都沒命回家!”

何年頭也沒抬,拿著手機在編輯短信:“波仔,想辦法幫我查這個車牌號的行蹤。”

波仔第一時間回復了信息:“沒問題,老大,我現在就去黑交通局的系統。”

車主見他壓根心不在焉,氣惱地把他的手機一把摜到地上,“你這人到底尊不尊重人?”

何年無奈地掙開他的手,彎腰撿起手機:“大哥,你總得讓我給保險打個電話吧?”

路易斯是第一個醒來的,他睜開眼環顧四周一圈,入眼之處是一個四面封閉的地下室,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口是需要爬一截樓梯才能上去的門。

此時,高風晚正背對著他們,坐在一張方桌前邊咬著蘋果邊看手機,《她說》節目這么大的播出事故和勁爆的話題竟然在網上無人討論,這太不合常理。這不是他要的效果。

靳紅星和靳辰還靠著墻在昏迷之中,不知是沒來得及還是疏忽,高風晚竟沒給他們三人捆綁住手腳。

路易斯瞥見離他不遠處的手邊有一根鐵棍,他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藥效未完全過去,他需要蓄力。

高風晚似乎察覺到什么,轉頭的那一剎那,路易斯來不及思考,撲過去拿起鐵棒朝他揮去。高風晚看見一個黑影,手腕一翻用槍托狠狠擊向他的太陽穴,鐵棒應聲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這動靜將其余兩人驚醒,靳辰看見自己丈夫側倒在地,額角正往外冒著血。高風晚用槍指著他:“再有下次,我用的就是這一頭了。”

“你干什么!”靳辰想護住路易斯,但原本孱弱的身體在藥效的作用下,只能在地上爬動。她手腳并用爬到丈夫身邊,用懷里的手帕摁住他流血的額角。

“她還懷著身孕!你對她用了什么藥?還有小夕,你把她怎么樣了?”靳紅星滿心都是兩個女兒,早就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靳辰聽到父親維護自己和肚中并不存在的胎兒,心情復雜,愧疚與害怕交織在一起。

“哈?你還懷著孕?”高風晚聽到這個消息似乎很高興,他笑著蹲下來捏住靳辰的下巴,被她嫌惡地甩開:“別碰我,臟。”

“看來這真是上天送給我的一個禮物,買三送四啊!”高風晚不顧靳辰的反抗,從她身上搜出手機,護照和身份證件,還有路易斯和靳紅星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如果你是圖財,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別傷害我們。”靳紅星當即表態。

他拉了一下樓梯邊一根細線,外面響起清脆的鈴鐺聲,很快一個微胖的女人推開了門。這下路易斯心中更絕望了,他不止一個人,外面不知道還有多少幫手。

“喜姐,把東西給我。”

被稱作喜姐的女人遞給他一個錦盒,并接過他手里的所有證件和手機。

“掛失也好,轉賬也好,想辦法把這三個人名下的資產套現。”

“我馬上去辦。”

靳辰突然想起這個聲音在哪里聽過,“她就是當初綁架小夕的那個人!”

“耳力不錯啊!”高風晚撫掌,“就是喜姐,還記得你們交給喜姐的傳家寶嗎?”

靳辰心虛了,同時也明白這個人絕不單單是為了錢而來。

高風晚將錦盒扔到靳紅星面前,里面的翡翠掉了出來。“我原本以為你再壞至少是個好父親,沒想到為了保住從別人那強取豪奪的傳家寶,連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顧。”

“你到底在說什么?”靳紅星滿臉莫名。

“好演技啊。如果不是我認得這翡翠,大概真相信你的話了。”高風晚重重拍了拍他的臉頰。

“是我換的。我爸不知情,別逼他。”靳辰終于把這個秘密說出口:“如果你是沖著這塊翡翠來的,我可以給你。只要你放了我們。”

“真不愧是靳大小姐,這時候還會討價還價。”

“小辰?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爸,對不起。那時候他們為了這塊翡翠大動干戈。我看他們那么急切的樣子,總覺得這翡翠有什么古怪,就自作主張做了個高仿的給他們,留下那塊真的。”

“糊涂!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你妹妹福大命大逃出來,她可能就被你這塊假翡翠害死了!”靳紅星完全沒想過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大女兒,背地里藏著這么多心思。

“哈哈。大戶人家互相算計的心機真是讓人長見識。不過靳伯父,我提醒您一句,哪有什么福大命大,如果不是我做一出戲放出靳夕,她哪里還有命回來見你們。當然,如果不是這樣,我也沒機會進靳氏接近你們。”

“你到底是誰?做這么多為了什么?你和何年是一伙的?”路易斯先猜到一點皮毛。

“你要這么說也可以。因為他和我同病相憐。”高風晚蹲到靳紅星面前,“怎么樣?事到如今,您還要揣著明白裝糊涂嗎?我私以為在你家已經說得很清楚,你當年如何屠殺楚家滿門,你都忘了嗎?那我現在就再提醒你一遍,希望你能記清楚,我叫敏加,是楚的小兒子。”

路易斯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人們高高舉起一個嬰兒,“我宣布,這個孩子名為敏加,命運會賜予他忠實正直的美德,讓他成為父母的榮耀。”

沒想到那個嬰兒就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路易斯感到渾身冰冷,如墜冰窖。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謀財謀色都有得談,可是他清楚知道楚家滅門的慘狀,已經不對今天能生還抱有一絲希望。

靳紅星年近六十,如今的狀況讓他倍感困乏與無力。這個曾經叱咤商場的大鱷現下也不過是個老人。“孩子,這真的是個誤會。你父母的死是戰亂的惡果。我明白你必須為自己找到一個仇恨的對象才能支撐你這么多年活下來。被你恨了這么多年,我沒有關系,但你需要知道真相。”

“您說的對啊。真相。”高風晚玩味地咀嚼著這兩個字,他弓下腰輕輕撿起地上的鐵棍,“看來是我誤會您了。”

他轉過頭來時,臉色一變,一棍子朝靳紅星背上敲下去:“委屈您這么多年被我誤會!”

靳紅星一把老骨頭,平日又疏于鍛煉,哪里經得起這樣一棍。馬上被打趴倒在地。

“爸!”靳辰從丈夫身邊向父親的方向爬過來。

“您這么偉大,干脆幫我解開這個心結吧!只要你死了,你們都死了。我就解脫了。”又是一棍砸下來,靳紅星縮成一團,口中聲音已經迷糊:“不是我,不是我……”

靳辰的哭聲已經啞了。“不要打我爸,算我求你,不要再打他!”

“我最恨你們這幅假惺惺的樣子,就是用這幅面孔騙過所有人吧?讓大家都說你們是大善人,背地里不知道雙手沾滿多少鮮血。戰爭,多么好的借口啊!戰亂之中,就算殺了所有人,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你們頭上。但你們沒想到,還有我和何年這兩個幸存者吧?何年看到了殺人者手臂上有一個黑星骷顱蛙的圖案,你還有什么好抵賴的?”高風晚一腳將靳紅星踢得在地上轉了一個圈:“你是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如果不是你指使你當時的未來女婿做的,還有誰?”

靳辰停止啜泣,回頭看向路易斯。那個紋身是他剛退役的時候紋的,結婚后因為她不喜歡就洗掉了。過了這么多年,他一個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冰雪聰明如靳辰,從靳夕被綁架,綁匪只要那塊傳家寶翡翠開始,她就有所懷疑。扣下那塊翡翠,也是為了幫丈夫隱瞞,盡管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隱瞞什么。后來的翡翠奴到如今的滅門案,她終于知道路易斯瞞了這么多年的秘密是什么。

“不要打了。我說。”靳辰手肘撐著地,搖搖晃晃坐起來。她的頭發散落在肩膀,沾滿灰塵,仍然有種天使入凡塵的圣潔感,“是我。是我讓路易斯去做的。”

“你?”高風晚當然不信,她一個女人怎么會有這樣的主意。

“當年我爸嫌棄路易斯出身低,不同意我和他的婚事。我知道我爸當時看中你們家的傳家翡翠和礦區,所以我想讓他做出點成績討我爸歡心,但你父親死活不同意,我只能出此下策。我爸對這件事確實毫不知情,路易斯也是盲從了我的命令。你殺了我,放過他們。”她說話的神情很堅定,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這樣的神情讓高風晚想起靳夕。唯一一個瞬間,他覺得這兩姐妹是相像的。

“不是不是……”靳紅星不停地搖頭,他知道事實不是這樣。他從來沒有反對過女兒和路易斯的婚事,女兒撒這樣的慌都是為了保護自己。

高風晚自然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但對于他而言,其實是誰主使都沒有區別。“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先殺了你吧。算我對你勇敢的獎勵,至少你不用看著他們受苦。”

靳辰認命地閉上眼,高風晚緩緩舉起手中的槍,對準她。

始終一言不發的路易斯終于站了出來,“你父親也沒你說的那么無辜。”

高風晚仿佛聽見什么笑話,槍口迅速轉移到路易斯的頭上,“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路易斯冷笑一聲,“其實原因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些,傳家寶,翡翠礦誰稀罕?如果我岳父真像你說的愛財,不惜一切手段殺人滅口也要奪來。就不會這么輕易把傳家寶送給靳夕,把礦區交給我和靳辰。”

“所以你并不否認是你殺了我全家。”

“我是被逼的!”路易斯以回憶的口吻說起當年,“我從海豹突擊隊退役一段時間后,就發現自己得了一種怪病。這種病剛開始只是無緣無故地高燒,后來演變成咳血,肺結核。美國那邊的醫院確診為成人發病免疫缺陷癥候群,雖然這種病一般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因為免疫系統受損,無法像正常人一樣抵抗細菌,嚴重依然會導致死亡。這是一種專門針對亞洲人的病,我們戰友里不少亞裔都患了這種病,說不清什么時候感染上的。”

高風晚皺眉,這種病不正是同何年一樣的病癥嗎?他心里隱隱有一種預感,路易斯說這些是想把他繞進一個陷阱,“廢話少說,我不關心你得了什么病。”

“等等,很快就到你家的部分。因為這是亞洲新型免疫病,我的醫生說西醫對這種病沒什么研究,反而中醫有一些成果。所以我回了國,到處尋訪名中醫,并且成立了黑星安保,認識了靳辰。兩年后,終于有一個老醫生拿出一個方子說是可以治療此病,但是他也說了,這方子里有一味中藥碧堿只在緬甸境內生長,而且據說早已滅絕,讓我不要抱有希望。我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眼見剛剛起步的事業和愛情都要付之東流,我除了背水一戰,沒有別的選擇。當時剛好有一個契機,緬甸內戰,靳辰父親要去緬甸走商,靳辰委托我的安保隊伍保證他的安全。我想,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

“岳父到帕敢考察,受到楚的接待,他有意收購礦區開采權。你父親卻遲遲不肯松口。也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在你父親的礦區考察中發現一片未被開采過遍地瘋長的碧堿,也許因為當地人并不識這種藥物,只當是一片雜草。所以我向你父親坦言我和戰友們的病情,表示愿意高價買下這片碧堿。沒想到你父親起了貪念,他說,‘既然這是救命的藥草,那就是無價之寶,我為什么要賣給你?我開發成藥放市面上賣價格何止千倍百倍。如果現在被你全部挖走,我賺什么?’是他先斷了我們的生路!如果不是他貪心,你們一家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夠了!”路易斯的口氣仿佛在說他們一家的結局是咎由自取,高風晚無法忍受父親被這樣潑臟水,“我還以為你能說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就是你濫殺無辜的理由?為了救自己的命,就可以殘殺別人。藥也好,翡翠也好。本來就屬于我們家,說不賣你就可以搶了?”

“你說的對。我不是為自己狡辯,我只是告訴你當年真相的全貌。希望你能放過我妻子和岳父,這件事從頭到尾和他們都沒有關系。”

“路易斯……我不會走的。”靳辰默默垂淚。不管他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從她在教堂許諾嫁給他那一刻開始,她就決心像誓言里說的那樣不離不棄。

“我的天吶。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朋友們,你們先別忙著自我感動。你們好像弄錯一件事情,我從來沒有說過誰站出來認罪,我會放了其他人。”高風晚的槍口在三人的腦袋之間游移,“路易斯,當初你殺害我全家的時候也沒有給過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高風晚的槍最終停在路易斯的身上,他扣動扳指的瞬間,路易斯大喊:“我可以救何年!”

手腕下意識偏了一下,子彈從路易斯的肩膀穿過射到了對面的水泥墻上。他痛呼一聲,捂著肩膀滿地打滾。

高風晚走過去,一腳踩住他另一邊肩膀,讓他不得動彈,“你剛說什么?”

路易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像一條被從水里丟到岸上缺氧的魚,“我說……你和何年……不是一伙的嗎?你也想……救他吧?我有藥。”

他賭了一把,既然高風晚和何年是當年案子中唯二的幸存者,就像命運相連的兄弟。他賭高風晚一定想救他。

“當年的藥方……雖然最終發現并無太大作用。但我……在美國的醫療團隊……一直致力于在這個基礎上研發新藥。最近……有了成果。”

靳辰見他說話吃力,心疼不已,忙接過他的話頭:“我可以作證,我們這次去美國就是為了治病。瞞著我爸才說是因為有孩子,其實我根本沒有懷孕!”

“你……”靳紅星難受的說不出一句話。今晚接受的信息量足以推翻他這幾十年來的自尊與信仰。原來他從來沒有了解過身邊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靳辰此時也顧不上安撫父親的情緒,她緊緊揪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們可以安排何年赴美接受治療。現在藥物還在試驗階段,如果你殺了我們,我們這十年來的努力功虧一簣,同時何年唯一的生機也會被一起斷送。你放了我們,以命換命。”

“別相信他們!何年已經追到門口,我們速戰速決快撤!”喜姐從門口探進半個身子,她剛從監視器里看到大門外何年的蹤影,于是速度過來通風報信。

“只有何年一個人?”

“目前只有他一個,誰知道他有沒有報警通知別人。”喜姐焦急地催促道:“敏加,快動手!再不走來不及了。”

靳辰和喜姐的神經一樣緊緊繃著,一觸就斷。一切都在敏加的一念之間。

“慢著。”高風晚細細思考著,一面是滅門的血海深仇,一面是救命恩人之子的性命。報仇還是報恩?

他思忖良久,穩穩地坐回凳子上,“以命換命很公平。不過再具體點說,以一命換一命!”高風晚把重音放在“一”上面,“你們救何年,我可以放過你們其中一人。這個選擇權我交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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