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墳地的斷碑照得發(fā)白時，小洛剛把最后一縷纏在魂核邊緣的灰絲趕出去，指尖還沾著未散的魂力余溫，魂核里的鈍痛雖沒完全消，卻比剛才穩(wěn)了不少。他靠在九影身上喘著氣，看著遠處飄著的淡黑濁魂，忽然想起剛才那陣“不想等”的勁——是從骨子里冒出來的，像生泉里剛破土的芽，哪怕頂著石頭，也想往上鉆。

“等死？不可能的?！彼麑χ庞拜p聲說，聲音里帶著點本能的韌。剛才魂核晃得最兇時，耳邊的呢喃喊著“別撐了，躺在這里等魂散，就不疼了”，可他的手卻下意識地攥緊了九影的鬃毛，指甲嵌進獸的毛里——不是想抓點什么，是身體的本能在反抗，是求生的勁在拽著他，不讓他往“等”的路上走。就像生泉里落進水里的人，哪怕不會游，也會拼命撲騰，哪怕嗆水，也不想沉下去。

九影像是接收到了這股勁，突然直起身，冰藍的尾鬃朝著墳地深處的某個方向晃了晃，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帶著“指引”意味的鳴叫聲。小洛愣了愣，順著獸的目光看去——那片地方堆著幾座更舊的墳，碑上的字早就被風(fēng)蝕得沒了影，只有一縷極淡的、泛著暖光的魂息，像根細針，輕輕扎進他的感應(yīng)里。

更奇怪的是，他懷里的虛引印突然熱了起來，骨片貼著胸口，像揣了塊溫玉，而魂核里的“魂謎”也跟著輕輕顫，淡金的光暈比之前亮了些，隱隱朝著那縷暖魂息的方向飄——不是錯覺，是實實在在的“指引”，像有人在前面輕輕拉著他的手，說“往這走，有能幫你的東西”。

“是這里嗎？”小洛扶著九影站起來，腳步還帶著點虛，卻沒半分猶豫。他不知道這指引是從哪來的，是魂謎的回應(yīng)？是虛引印的提示？還是九影本能的感知？可他不用管這些——冥冥中的指引像束光，哪怕弱，也比在黑里瞎撞強；哪怕不知道前面等著的是純凈魂息，還是更兇的濁魂，他也想跟著走。

畢竟，解決問題的念頭，早就刻進骨子里了。哪怕侵蝕現(xiàn)在沒到致命的地步，哪怕魂核只是偶爾晃，他也想弄明白魂里的謎，想把灰絲徹底趕出去，想帶著九影回生泉——這不是“不得不做”，是“想做”，是求生本能之外，更鮮活的“盼頭”在推著他。

跟著九影往那片舊墳走時，魂核里的疼還在隱隱作祟，偶爾有淡黑的濁魂從旁邊飄過，九影會立刻擋在他身前，冰藍的魂力掃過，把濁魂趕開。小洛的指尖始終懸在魂核位置，能清晰感覺到那縷暖魂息越來越近，虛引印的溫度也越來越明顯，魂謎的淡金光暈更是像找到了歸處，在魂核里輕輕旋轉(zhuǎn)，連之前亂竄的魂力都跟著順了些。

走到一座半埋在土里的墳前，九影停下腳步，用鼻尖碰了碰墳堆上的土。小洛蹲下身，指尖剛觸到墳土，就感覺到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純凈的暖魂息，順著指尖往魂核里鉆——沒有偽裝，沒有濁氣，像生泉里剛燒開的水，暖得能滲進魂的每一處，魂核里的灰絲瞬間縮成了團，連之前的不穩(wěn)都消了大半。

虛引印在懷里更熱了，骨片上模糊的紋路似乎亮了點，而魂謎的淡金光暈則輕輕裹住那縷暖魂息，慢慢融進魂核深處——沒有疼，沒有晃，只有一種久違的“滿”，像空了很久的罐子，終于被填進了點東西。

“原來這就是指引……”小洛閉著眼，嘴角忍不住往上揚。他不用再猜，不用再試錯，不用再怕感應(yīng)出錯——冥冥中的指引幫他找到了方向，而他要做的，就是跟著這方向走，哪怕路還長，哪怕還有疼和危險，也比站在原地等強。

九影靠在他身邊，冰藍的尾鬃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像在分享這份安穩(wěn)。小洛摸了摸獸的頭，又摸了摸懷里發(fā)燙的虛引印，魂核里的暖還在慢慢擴散——他知道，這只是指引的第一步，后面還有更多的墳要走，更多的灰絲要趕，更多的魂謎要解?？伤慌铝?，因為求生的本能在，因為冥冥中的指引在，因為身邊的暖在。

指尖還裹著那縷暖魂息的余溫，魂核里的淡金光暈還在輕輕晃，小洛卻忍不住攥緊了拳——剛才那陣暖太真切，讓他差點忘了形，恨不得立刻把墳地里所有純凈魂息都吸進魂核，把灰絲一次性趕盡，把侵蝕的困局徹底砸開?？扇膭傆|到冰涼的斷碑，聚魂窟里那片黑霧的影子，突然撞進了腦子里。

他還記得逃出聚魂窟時，腳邊踩過的那些“東西”——不是碎骨，是比碎骨更讓人心顫的魂核碎片。有的泛著暗沉的紫，是高階魂修才有的魂色；有的還裹著沒散的魂力，卻早沒了活氣，像被掐滅的燭；還有幾片碎片上，能摸到極深的灰絲痕跡，顯然是被侵蝕啃穿了魂核，連魂都沒留下完整的。那些都是高手啊，能闖進聚魂窟的，哪一個不是感應(yīng)敏銳、魂力扎實？可最后，都成了散在黑霧里的死魂，連名字都沒留下。

“要是真那么容易……他們也不會死了?！毙÷逅砷_拳，指尖蹭過碑上的糙紋，喉間發(fā)澀。剛才那股“立刻解決”的急切，像被墳地的風(fēng)刮走了些，剩下的是更沉的清醒——他連聚魂窟里那些高手的十分之一都不及，那些人尚且栽在侵蝕手里，他憑什么覺得自己能“立刻、馬上”就把問題解決？急功近利的下場，說不定比慢慢熬更慘，就像那些高手，怕是也想快點拿到聚魂窟里的東西，結(jié)果反而被侵蝕鉆了空子，魂都散了。

九影似乎察覺到他的急勁泄了，用鼻尖輕輕蹭他的手背，冰藍的魂力沒再往魂核里送，只是繞著他的手腕轉(zhuǎn)了圈，像在說“別急”。小洛低頭看著獸，忽然想起在聚魂窟里，九影為了護他，尾鬃被濁魂燒得冒煙時，也沒半點急功近利的慌，只是穩(wěn)穩(wěn)地擋在他身前，用魂力一點點拆著濁魂的勁——獸不懂什么“快”和“慢”，只知道穩(wěn)著來，反而比他這個急著解決問題的人，更能扛住險。

有次他在墳地里找到一縷極濃的淡白魂息，急著吸收，沒等九影確認就往魂核里引，結(jié)果魂息里藏著縷極細的灰絲，差點讓魂核又晃起來。后來九影用了半個時辰，才把那縷灰絲慢慢挑出去，期間小洛只能忍著疼，看著獸的魂力一點點探、一點點拆——那時他就該懂，對付看不見的魂和侵蝕，急是最大的敵人，穩(wěn)才是能活下去的勁。

“慢就慢吧?！毙÷鍖χ庞拜p聲說，指尖重新懸在墳堆上方，這次沒再急著抓魂息，而是學(xué)著九影的樣子，把魂力拆成更細的縷，一點點篩選、試探。暖魂息還在魂核里淌，卻沒再讓他生出“一口吃成胖子”的念頭——他知道，解決侵蝕不是劈柴，一斧就能斷；是曬草藥，得等著太陽一點點把潮氣烘透，急了反而會曬焦，連能用的都剩不下。

風(fēng)卷著片枯葉，落在他手邊的虛引印上，骨片的溫度還在，卻沒剛才那么燙了，像在跟著他一起冷靜下來。小洛摸了摸虛引印，想起老鐵匠當(dāng)初說“護生泉的事，急不得”，那時他不懂，現(xiàn)在踩著聚魂窟高手的“教訓(xùn)”，才算真的明白——越是大的問題，越得慢慢來，越是看不見的敵人，越得沉住氣。

他繼續(xù)在墳堆里篩選魂息，動作比剛才穩(wěn)了不少，遇到不確定的魂息，會先讓九影湊過去聞聞，確認沒危險再動手?；旰死锏呐€在，灰絲還縮著，雖然沒徹底解決問題，卻比急著求成時，多了份實實在在的穩(wěn)。

“那些高手沒做到的，我慢慢做。”小洛對著空蕩的墳地輕聲說，聲音不大，卻帶著股撞不開的韌。他不再想“立刻解決”，不再盼“一步到位”，只是想把每一步走穩(wěn)，把每一縷魂息篩干凈，把每一次侵蝕的反撲扛過去——哪怕要花比聚魂窟高手多十倍、百倍的時間，哪怕要在墳地里熬無數(shù)個夜，只要能活著，能帶著九影回生泉，慢一點，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