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姐的瞳孔猛地一縮。

“新能源汽車……”

她幾乎是喃喃自語。

“沒錯。”秦觀點頭，“智能手機，是我們站穩(wěn)腳跟的基石。而新能源汽車，才是我們未來真正要翱翔的天空。”

“那個領(lǐng)域，才是真正燒錢的地方。”

“自動化生產(chǎn)線、核心零部件的自研自產(chǎn)、全球頂尖人才的招募、龐大的營銷和服務(wù)體系……”

秦觀每說一項，麗姐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這些，哪一樣不是吞金巨獸？

“可是……”麗姐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力，“就算是新能源汽車，雷總那邊，大米公司不是也會投入資金和技術(shù)嗎？”

“我們和他們是深度捆綁合作，這筆巨額的資金壓力，為什么不能讓他們也分擔一部分？”

“甚至，讓他們出大頭？”

這才是麗姐心中最大的疑惑。

在她看來，大米公司財大氣粗，技術(shù)積累也比我們深厚得多。

在新能源汽車這個新項目上，我們更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挑戰(zhàn)者，而大米公司則是已經(jīng)有所建樹的行業(yè)巨頭。

按理說，這種合作，大米公司承擔更多風險和投入，才更符合商業(yè)邏輯。

秦觀聞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察世事的深邃。

他看著麗姐，一字一句地說道：

“麗姐，你要記住一點。”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的善意和承諾上。”

麗姐神情一怔。

秦觀繼續(xù)說道：“雷總和大米公司，確實是我們的重要合作伙伴。”

“他們在技術(shù)、品牌、渠道上，都能給予我們巨大的支持。”

“我也相信雷總的誠意。”

“但是，商業(yè)合作的本質(zhì)，是價值交換，是利益共贏。”

“如果我們自身不夠強大，僅僅滿足于依附于大米公司，那么在這場合作中，我們將永遠處于被動地位，失去話語權(quán)。”

秦觀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你想想，如果我們自己沒有足夠的資金去建設(shè)屬于我們自己的核心生產(chǎn)基地，沒有能力去招募和培養(yǎng)屬于我們自己的頂尖研發(fā)團隊，沒有實力去提前鎖定關(guān)鍵的供應(yīng)鏈資源……”

“那么，一旦市場出現(xiàn)波動，或者大米公司自身的戰(zhàn)略發(fā)生調(diào)整，我們怎么辦？”

“是被掃地出門，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打造的一切，成為別人的嫁衣？”

麗姐聽得冷汗涔涔。

秦觀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剖開了商業(yè)合作溫情脈脈的面紗，露出了其下冰冷殘酷的內(nèi)核。

“我之所以要貸這十個億，不僅僅是為了新能源汽車項目本身。”

秦觀的語氣斬釘截鐵。

“更是為了讓我們擁有獨立自主發(fā)展的底氣和實力！”

“我要建立的，是真正屬于我們的護城河！”

“只有當我們的廠房規(guī)模足夠大，技術(shù)水平足夠先進，供應(yīng)鏈足夠穩(wěn)固，我們才能在與大米公司，乃至未來任何潛在合作伙伴的博弈中，占據(jù)主動！”

“才能確保我們的利益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到那個時候，合作，是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更不是仰人鼻息！”

“我們和大米公司，是平等的伙伴，共同開拓市場，共享成果。”

“而不是一個強者對一個弱者的施舍，或者說……控制。”

秦觀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般，敲擊在麗姐的心上。

她從未想過，秦觀在商業(yè)合作的背后，竟然還有如此深遠的考量。

她一直以為，秦觀的優(yōu)勢在于他超前的眼光和果斷的執(zhí)行力。

現(xiàn)在她才明白，這個年輕得過分的男人，其心智的成熟和戰(zhàn)略的深邃，遠超她的想象。

“我明白了……”

麗姐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她看著秦觀，眼神中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

有敬佩，有嘆服，也有一絲……與有榮焉的激動。

“秦總，你說的對。”

“永遠不要想著靠別人。”

“只有自己真正強大了，才能挺直腰桿，和任何人平等對話。”

麗姐的臉上，重新綻放出干練果決的光彩。

“之前的我還覺得，你這次借十個億，是在賭。”

“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不是在賭運氣，你是在賭我們的未來，賭我們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撬動一個更大的世界！”

秦觀微微一笑：“麗姐，你能理解，我很高興。”

“這個過程會很艱難，風險也確實巨大。”

“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團隊齊心協(xié)力，就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麗姐用力地點了點頭。

“秦總，你放心！”

“這十個億，我會幫你盯死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的落實！”

“無論是廠房擴建，還是后續(xù)新能源項目的人才招募、供應(yīng)鏈對接，我都會全力以赴！”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不過，楚行長那邊，你可真是把他老人家嚇得不輕啊。”

“我看到他最后簽字的時候，手都還有點抖呢。”

“那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又透著一股子……豁出去的悲壯。”

秦觀聞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楚行長是個有魄力的人。”

“他能頂住壓力，批下這筆貸款，這份情，我記下了。”

麗姐看著秦觀自信的笑容，心中的擔憂和疑慮，在這一刻，徹底煙消云散。

“好了，時間不早了，麗姐，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秦觀打開車門。

“這幾天，有的忙了。”

麗姐嗯了一聲，也下了車，眼神堅定。

“是啊，有的忙了。”

“不過，忙得有奔頭！”

家中，麗姐端起桌上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試圖平復(fù)依舊有些波瀾的心緒。

“秦總……”

麗姐放下水杯，聲音帶著一絲塵埃落定后的疲憊。

“那十億的貸款，楚行長那邊，三天內(nèi)要項目計劃書和風險評估報告。”

“這幾天，我們有的忙了。”

秦觀點了點頭，深邃的目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嗯，計劃書和報告，我會親自過目，確保萬無一失。”

“新能源項目，關(guān)系到我們時代科技的未來，不容有失。”

麗姐微微頷首，對秦觀的嚴謹，她從不懷疑。

“那……除了這件事，我們接下來，還有什么……特別緊急的安排嗎？”

麗姐試探性地問道。

在她想來，如此龐大的項目啟動在即，秦觀的精力應(yīng)該會百分之百投入到這上面才對。

秦觀沉默了片刻。

他的指尖在沙發(fā)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發(fā)出極有規(guī)律的輕響。

“有。”

他吐出一個字，簡單，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分量。

麗姐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

“還有一件事。”

秦觀的目光從落地窗外的夜色中收回，轉(zhuǎn)向麗姐，眼神平靜，卻又像是平靜湖面下的洶涌暗流。

“有些賬，也該算一算了。”

麗姐一怔。

“賬？什么賬？”

她下意識地想到了商業(yè)上的往來。

“供應(yīng)商的款項？還是……渠道那邊？”

秦觀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是生意上的賬。”

燈光下，他臉上的那抹笑容，讓麗姐莫名地感到一絲寒意。

“是人情賬。”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如同寒冬臘月的冰棱。

“也是……血債。”

“血債？！”

麗姐“霍”地一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她被這兩個字驚得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這兩個字，太重了！

重到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秦總，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麗姐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駭和顫抖。

秦觀抬眸，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

“我要去見見我的好二叔。”

他的語氣很平淡，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二叔？”

麗姐的腦子一時間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

哪個二叔？

難道是……

一個讓她不敢深想的念頭，如同毒蛇一般，猛地竄進了她的腦海！

秦仲海！

在天海市，那也是響當當?shù)囊惶柸宋铮?

秦觀的親二叔！

“除了他，還能有誰。”

秦觀的語氣依舊平淡，但那平淡之下，卻像是壓抑著一座即將爆發(fā)的火山。

麗姐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她猛地想起了秦觀父親的死！

那場突如其來的“意外”！

以及時代科技前段時間那幾乎致命的資金鏈危機！

難道……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

“你……你見他做什么？”

麗姐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

“難道……難道是為了這次新能源項目的融資？他……他肯幫忙？”

麗姐下意識地往好的方面猜測，或者說，她希望事情不要往最壞的方向發(fā)展。

秦觀聞言，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帶著濃濃的譏誚。

“幫忙？”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他當然‘幫’過我們大忙了。”

那“幫”字，被他咬得極重，充滿了森然的意味。

秦觀話語中的譏諷和恨意，她聽得清清楚楚！

“秦總……”

“你是說……你是說當初我們廠房破產(chǎn)、資金鏈斷裂，他……”

她不敢再說下去。

那個猜測，太過可怕！

秦觀緩緩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負手而立，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這個廠從我父親手里創(chuàng)立，一步步走到天海市小有名氣的電子廠，凝聚了他多少心血？”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可是，就在我們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為什么會突然爆發(fā)資金鏈危機？”

“為什么所有的銀行都像是約好了一樣，對我們避如蛇蝎？”

“為什么那些平日里稱兄道弟的合作伙伴，一夜之間全都變了臉？”

秦觀一連串的追問，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麗姐的心上！

麗姐的身體控制不住地輕輕顫抖起來。

她想起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工人們發(fā)不出工資，供應(yīng)商上門逼債，銀行天天催款……

那種四面楚歌、瀕臨絕境的滋味，她至今記憶猶新！

如果不是秦觀橫空出世，力挽狂瀾，時代科技恐怕早就成了一堆廢鐵！

“是……是他？”

麗姐的聲音艱澀無比，帶著無盡的寒意。

秦觀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如刀，直刺麗姐。

“釜底抽薪，落井下石。”

“這些詞，用在他秦仲海身上，都算是抬舉他了！”

“我父親……”

秦觀的聲音猛地一頓，眼中閃過一抹極致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

“我父親一生的心血，差點就毀于一旦！”

“他老人家，更是因為不堪重負，被他活活逼得……”

秦觀沒有把話說完，但那未盡之語中的慘烈，已經(jīng)讓麗姐如墜冰窖！

麗姐失聲驚呼，踉蹌著后退了兩步，險些跌坐在地！

她用手死死捂住嘴巴，眼中充滿了驚恐和不敢置信！

真相，竟然是如此殘酷！

“是他？！真的是他？！”

麗姐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因為激動和憤怒而變得尖利。

“他……他怎么能這么做？！那可是他的親大哥啊！”

“虎毒尚不食子！他……他簡直喪心病狂！”

這一刻，麗姐終于明白，秦觀剛才口中的“血債”，究竟指的是什么了！

那不僅僅是商業(yè)上的傾軋，更是逼死至親的深仇大恨！

秦觀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決絕。

“親情？”

他冷笑一聲，笑聲中充滿了悲涼和嘲諷。

“在他秦仲海的眼里，從來就只有利益！”

“為了吞并我父親一手創(chuàng)辦的工廠，為了將秦家的產(chǎn)業(yè)據(jù)為己有，他什么卑鄙無恥的事情做不出來？”

“甚至不惜……逼死自己的親哥哥！”

秦觀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刻骨的仇恨！

麗姐只覺得渾身發(fā)冷，手腳冰涼。

她看著眼前的秦觀，這個在她眼中無所不能、運籌帷幄的年輕人，此刻卻像一頭蟄伏已久、終于露出獠牙的孤狼！

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森然的殺氣，讓她這個見慣了商場風浪的女人，都感到心驚膽戰(zhàn)！

“那……那你現(xiàn)在去找他，是想……”

麗姐的聲音有些發(fā)飄，她不敢想象秦觀會做什么。

這種深仇大恨，一旦爆發(fā)，后果不堪設(shè)想！

秦觀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討債。”

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連本帶息。”

麗姐的心臟猛地一縮！

她看著秦觀眼中那幾乎要噬人的寒光，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骨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可是……可是秦總！”

麗姐急聲道：“秦仲海在天海市根基深厚！”

“你現(xiàn)在雖然有了啟動資金，‘大米一代’也即將發(fā)布，但和他硬碰硬……風險太大了！”

“萬一……萬一出了什么意外……”

她不敢再說下去。

她怕秦觀沖動之下，做出什么無法挽回的事情！

那不僅會毀了秦觀自己，更會毀了剛剛看到一絲曙光的時代科技！

“風險？”

秦觀嗤笑一聲，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和瘋狂。

“這筆賬，在我心里，已經(jīng)記了太久太久了！”

“以前，我沒有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逍遙法外，看著我父親含冤而死！”

“我只能隱忍，只能蟄伏，像一條狗一樣，茍延殘喘！”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他秦仲海欠我的，欠我父親的，欠我們老秦家的一切！”

“我會讓他，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全部吐出來！”

“我要讓他知道，什么叫做……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