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黑著，我就被“咚咚咚”的敲門聲震醒。迷迷糊糊爬起來開門，大師兄已經(jīng)穿戴整齊，手里還拎著兩壺水：“先跑三圈山路醒醒神，跑完再練站樁。”我揉著眼睛往腳上套運動鞋，腳趾頭還在被窩里捂得發(fā)燙，冷風(fēng)一吹直打哆嗦。

晨霧還沒散，山路濕漉漉的，踩上去直打滑。我喘著粗氣跟在大師兄后面，他步伐又穩(wěn)又快，壓根沒見怎么使勁兒，我卻感覺肺都要咳出來了。跑到半山腰，看見師姐靠在古銀杏樹上啃蘋果，沖我擠眉弄眼：“小師弟，加油啊，師娘做的早飯可沒剩飯！”

好不容易熬完晨練，回到木屋時渾身跟散了架似的。師娘端出剛烙的蔥花餅，金黃酥脆的餅皮直冒熱氣，配著酸辣開胃的腌菜，我狼吞虎咽連吃了三個。老頭一邊喝著野菜粥，一邊拿筷子敲我碗：“別光吃餅，也喝點湯，練武得把底子打扎實。”

上午跟著大師兄學(xué)畫符，說是“凈塵符”，可我畫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活像被風(fēng)吹亂的毛線團。師姐湊過來看，笑得直不起腰：“你這符要是貼門上，估計連蚊子都能被丑哭！”大師兄倒是有耐心，手把手教我調(diào)整筆鋒，“手腕放松，心里別想別的。”可我滿腦子都是昨晚沒睡夠，差點把墨汁潑在他道袍上。

午飯前自由活動，我癱在古銀杏樹下刷手機，才發(fā)現(xiàn)山里壓根沒信號。師姐不知從哪冒出來，往我懷里塞了把野莓：“別白費力氣了，想上網(wǎng)就去后山的破亭子，運氣好能蹭到隔壁道觀的WiFi，密碼是‘無量天尊1234’。”我咬了顆酸甜的野莓，看著她蹦蹦跳跳跑開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山里的日子，好像也沒那么難熬。

下午老頭說要教我練氣，讓我盤腿坐在古銀杏樹下。我學(xué)著大師兄的樣子閉上眼，可沒一會兒就開始走神。耳朵里全是蟬鳴聲，屁股底下的石頭硌得生疼，好不容易靜下心，又被師姐的驚呼聲嚇一跳。原來她在追一只花蝴蝶，結(jié)果撲空摔了個屁股蹲，爬起來還沖我做鬼臉。

晚飯是師娘包的野菜餃子，咬一口湯汁四溢。老頭喝著自釀的米酒，話匣子也打開了，講他年輕時下山捉動物的糗事，鬧了大笑話。師姐笑得直拍桌子，餃子餡都噴出來了，大師兄默默遞紙巾，還順手給我碗里添了個餃子。

晚上我洗完澡出來，看見大師兄在給古銀杏樹澆水。月光照在他身上，道袍被風(fēng)吹得輕輕飄起來。他說這樹是山上的“老祖宗”，每年結(jié)果子都能分給附近的人。我伸手摸了摸樹皮，粗糙的紋路像老人的手掌。師姐不知從哪冒出來，非要拉著我們玩“誰是臥底”，結(jié)果她自己詞都沒記清楚，把大家繞得暈頭轉(zhuǎn)向。

睡前我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蟲鳴聲，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白天摔了無數(shù)次的馬步，畫得亂七八糟的符咒，還有師姐沒心沒肺的笑聲，突然覺得有點期待明天——也不知道老頭又要想出什么折騰人的法子，不過有這群人在，好像再難的事也能笑著扛過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早起晨跑從一開始的要命，慢慢變成了習(xí)慣。有時候跑著跑著，還能看見大師兄在前面摘野果子，順手就給我扔過來一個。師姐還是愛偷懶，晨練總躲在古銀杏樹下，不過偶爾也會帶點好吃的“犒勞”我們。

學(xué)畫符成了每天的必修課。我還是畫得歪歪扭扭，經(jīng)常把符紙弄得皺巴巴，墨水也濺得到處都是。大師兄從來不嫌我笨，每次都耐心教我，還開玩笑說“丑符也有丑符的用處”。有次我畫完貼在門上，結(jié)果半夜被風(fēng)吹下來，正好砸在路過的老頭頭上，差點被他追著打。

空閑時間大家各有各的樂子。師姐喜歡滿山跑著采野花，回來插在瓶子里，把屋子弄得香噴噴的。大師兄總在樹下看書，有時候我湊過去，發(fā)現(xiàn)他看的都是些古老的法術(shù)書，字都認不全。我呢，就在后山破亭子蹭WiFi追劇，雖然信號斷斷續(xù)續(xù)，但總比沒事干強。

師娘每天變著花樣做飯有時候燉一鍋鮮美的山雞湯，有時候蒸松軟的雜糧饅頭。老頭最愛師娘腌的咸菜，吃飯時總念叨“就好這一口”。飯后大家圍在古銀杏樹下聊天，師姐講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老頭時不時吐槽兩句，大師兄就安靜聽著，偶爾插句話。

日子過得簡單又熱鬧。雖然偶爾也會想家，也會覺得練法術(shù)太累，但看著身邊這些人，心里就覺得踏實。古銀杏樹下的日子，沒有城市里的車水馬龍，卻有說不完的笑聲和數(shù)不清的溫暖。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我逐漸長大。

轉(zhuǎn)眼幾年過去，當初連站樁都站不穩(wěn)的我，現(xiàn)在也能熟練畫符、輕松跑完山路了。那天收拾東西時，上學(xué)通知書，是時候下山了。

消息一傳開，師娘偷偷抹眼淚，第二天就變著法兒做好吃的，紅燒肉、糖醋魚擺了滿滿一桌，往我碗里夾菜的手就沒停過。老頭照舊板著臉，卻往我包里塞了瓶他珍藏的藥酒：“在外面受傷了就抹這個，別硬扛。”

師姐倒是大大咧咧，非拉著我在古銀杏樹下拍照，說要留個紀念。她摟著我的肩膀，沖鏡頭比耶，嘴里還念叨：“小師弟可別忘了給我寄奶茶，山里連個外賣都點不到！”大師兄默默幫我檢查行李，把常用的符咒疊好放進夾層，臨走前說了句：“有事就回來，這兒永遠是家。”

走的那天清晨，天還沒亮透。我背著包站在古銀杏樹下，摸著樹皮上熟悉的紋路，想起第一次被師姐捉弄、畫廢的幾百張符紙、還有無數(shù)個圍坐聊天的夜晚。風(fēng)一吹，樹枝上的祈福紅綢沙沙響，像是在說再見。

下山的路上，我一步三回頭。直到那幾間木屋、那棵老銀杏樹變成山坳里的小點，我才抹了把臉，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去。雖然舍不得，但我知道，不管走多遠，心里永遠都裝著山上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