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吧。同時要照顧老人和孩子。”

王德心想，莫不是要跟他打感情牌。可他一個普普通通的保安又有什么好收買，無論是江瀅月，還是別的什么人，隨便投訴他兩句，就能把他換掉。

“我媽是一個人帶我，又要養孩子又要工作。當時真的好難，一大早給我做完早飯午飯，晚上要做晚飯洗衣服，輔導我的作業。假期實在忙不過來，只能把我帶到廠里去。不過你們醫院，應該是不允許把小孩帶來的吧。”

江瀅月的話說到了王德心坎里，他一家五口擠在個巴掌大的地方里，兒子只有一張小折疊書桌，還只能放在床上。妻子不只一次提過，要搬到大點的地方去，可上哪里搞錢。近幾年，車輛廠下面的分廠陸續關了門，唐鎮的人越來越少，他家里老人要照顧，也沒法出去打工，只能干著急。

“你媽是知識分子，誰都尊敬她。我不過是個保安，自己都沒有地方休息，小孩來了又能去哪里。”

“王師傅，我這里有點錢，給孩子看病應該不夠，但可以買點水果。”

“這怎么可以！”

王德雙手搖晃表示拒絕，他看江瀅月掏出來的幾張紙鈔大概有500元，這些錢他還是拿的出來的，難得的是這份心。他平日里在醫院完全是個隱形人，周圍的人要么叫他喂，要么叫他保安，就算服裝上有他的姓名牌，也完全不叫他名字，而江瀅月卻記住了他。

“王師傅，你就去看看吧。我很快就睡了。”

江瀅月又返回自己的房間，將被子蓋在身上。王德咬咬牙走了。

他剛離開不到兩分鐘，江瀅月就從床上爬起來。她已經換上了一身輕便的衣服，她這次打算輕聲去輕聲回，盡量不給王師傅添麻煩，但她自己要做的事也絕不能耽擱。

她剛走出病房一步，就聽見遠處有噔噔噔的急促腳步聲，好幾個人在快速靠近，她閃身回到了病房里，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跑過她的病房。女人穿著病號服，上面沾了凝結的血液和泥土，頭發全散在面前。女人一條腿有點瘸，嘴里叫嚷著什么，江瀅月卻聽不清，好幾個護工追上她，其中一個在女人身上注射了一針，女人又掙動了幾下，接著就如死過去一般不動了。女人不動，他們又不著急押她回去了，而是互相詢問。

“是4棟的嗎？”

“臥槽！怎么跑出來的啊！真的是我們都逃不了干系！”

其中一個高鼻梁深膚色的護工是管事的，他看了一眼女人的手腕，他們停留的位置是江瀅月病房的斜對面，江瀅月也看到女人手腕上有條腕帶，上面有四個數字。走廊太暗，數字晃的太快，她沒看見是哪四個數字。

高鼻梁的護工跑到護士站里，在電腦上敲擊了一番，臉色瞬間變了。

“臥槽！還真是4棟的！趁著肖醫生和賴醫生都沒來。趕緊把她送回去。今天的事情誰都不許亂說，否則我們要一起完蛋！”

“肖醫生今天心情特別不好。我們真的是撞到槍口上了。”

護工將女人扶到了一個輪椅上，以飛快的速度推走了。江瀅月聽護士們說過，4棟是精神科的病房，但肖醫生是外科的醫生，難道他也去4棟坐診？還是說他實在太可怕了，無論哪棟的護工都怕他怕的要死。

此時已是深夜，8樓的病人大多睡了，護理的家屬也跟著休息了，整個走廊除了偶爾走過的一兩個護士的腳步聲，總是靜悄悄的。

江瀅月輕手輕腳走進了護士站，剛才護工操縱的電腦屏幕還未鎖著，界面上是醫院內部的管理系統，已經通過驗證完成了登錄。

江瀅月在能查詢病人名字的地方輸入了金騫的名字，上面顯示確實有一位叫這名字的病人于昨日入院，已于今天20:08死亡。她被送回病房不久，金騫就咽了氣。病例上明確記錄，金騫自入院以來就失去意識，就算江瀅月提前見他，也不可能從他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金騫死了，15年前，江瀅月受害的當晚，他是否真的和牛慶生在一起的秘密，被他帶到地下去了。江瀅月想去核實，重新出現的錘老爺是否是牛慶生，也只能去問目擊證人。

江瀅月不知道目擊證人的名字，只記得是個在急診咬人的長發女人，只看頭發長度，和剛才跑到她病房前的女人倒有幾分相似，但江瀅月卻不敢確定，畢竟她沒看到長發女人的長相，兩人身上也沒有其它明顯的別的特征。

江瀅月重新回到搜索頁面，這次她將篩選條件設置為和金騫入院時間相近的人，核實到同時段有4個人入院。其中兩個是男的，另外兩個里一個是80歲的老人。唯一一個和江瀅月在急診看到的年輕女人相符的是一個叫錢小玥的女人。

錢小玥，36歲，入院后表現出極大的攻擊性，為了保護她的身心健康與安全，現在她在4棟8樓進行集中治療。

15年前，車輛廠醫院的4棟就很有名。徐秀蘭所在廠區有個科員，在領導開會時，將一桶汽油潑在會議室門口，一把火燒死燒傷了里面好幾個人。后來科員就是被送進4棟里接受治療，不久科員就死了。廠區那層出事故的樓，每到有火燒云出現的夜晚，就能聽到人撕心裂肺的哀嚎，還有指甲在玻璃上滑動的聲音。不久，廠里的領導因為害怕，以老樓房水電有問題之名，將整層樓封起來了。

“其實是會議室外有塊鐵皮標語，鐵皮一邊翻起來了，被風吹的呼呼響。傻的要命。”

徐秀蘭如此告訴江瀅月，說話時還伴隨著嘴邊一陣呲笑，她從不信鬼神。每次聽到相關的傳聞，必告訴江瀅月這到底有多可笑，也讓江瀅月離傳播愚蠢消息的人遠點。江瀅月耳濡目染，自然也不相信鬼神。她聽到錢小玥住在4棟，立刻就轉為思考，如何順利進入4棟。

蘇迅提到過，想要進入4棟，需要主治醫師的門卡。江瀅月能在辦公系統上查到主治醫師名叫賴吾，他大概就是護工口中的賴醫生。頁面上的藍底照片，有一張圓潤飽滿的臉，對著鏡頭露出無害的微笑，小熊維尼似的。但她無法查到賴醫生所在的位置。江瀅月決定先過去看看，至少這一次弄清楚錢小玥的病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