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發出一陣抓心撓肝般地叫聲,現場圍觀的人中不少是車輛廠的老人,他們看張嬸因兒子的病幾近瘋魔,忍不住咂舌。
四個保安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人拍照,生怕擴大影響,便將四人分成兩組,兩人驅散圍觀群眾,兩人將張嬸拖走。他們一人一胳膊,從張嬸的腋下伸過去,像拖動麻袋一樣,拖著張嬸往前走,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病房的角落里還坐著另外一個人。
一直行動遲緩的張叔操起一個電熱水壺,沖著江瀅月的后腦勺砸來,然而他的側腹一陣刺痛,他弄不明白為何自己忽然不能往前了,往下一看,才發現他的腰被一根掃帚柄抵住。
江瀅月背對著他,從腋下伸出的武器。來的路上,她跑著沒忘抓起倚靠在走廊墻上的掃帚,進入病房后她也沒忘找張叔所在的位置。自然,她在第一時間看到了他抬起手的影子。張嬸襲擊她時,她就在找張叔的影子。張叔必須由張嬸貼身照料,他不在說明他有別的事情要做。
張叔的手本來就抖,此時抖的更厲害了,電熱水壺一下子落下。
保安這才反應過來,又叫來兩個慌忙按下張叔。和一直忙里忙外的張嬸相比,張叔總是沒有存在感。自從他患上了帕金森,連說話都不太利索,更是沒有人注意他了,但不代表他的腦袋也不好使。
“我……我是森林的爸爸!就算我已經這樣了,還是森林的爸爸!大師說如果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孩,是害森林醒不過來的女孩也行。”
他們夫妻兩個張口閉口的大師,對抓住他們的保安又是打又是咬。保安只能將兩人暫時反鎖在一個房間里,等待警察來處理這對幾次殺人未遂的夫婦。
此時本來躺在病床上的羅海發出嗝的一聲,帶動著整個儀器的數值都發生了一陣抖動。一直躲在人群后的肖醫生跑到了儀器之前,籠罩在臉上的灰色散去,他缺水的面皮開始發光。
“奇跡出現了。”
肖醫生的嘴角抽動了幾下,平時就皺起的眉毛,現在皺的更深了,灰白而干枯的頭發立起來一小撮,讓人懷疑他很可能會因過度激動而暈倒。他在儀器前接連查看了好幾個數值,確定了一切真如他所看到的,才停下來記錄。
江瀅月問肖醫生,“羅海頭部受的傷有那么嚴重嗎?”
肖醫生板起臉孔來說道:“這是病人的隱私,跟你有什么關系?”
肖醫生的話音剛落,儀器上的心跳又成了一條直線,肖醫生瞪大了眼睛,沖著旁邊的蘇迅喝道:“我都跟你說過了,要認真檢查貼片,現在又出問題了!一點都不專業!”
“沒有啊肖醫生,所有的儀器都好好接著的。”
肖醫生用聽診器去聽羅海的心跳,一個面生的護士將除了醫護人員以外的人,都趕出了病房,蘇迅拉上了窗簾,徹底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羅海的病情時好時壞,讓江瀅月擔心,她守在病房外,聽到病房里有人走動,說什么卻聽不到,也沒人出來。不過沒有新的醫護人員和儀器進入,說明情況應該也沒有惡化。與其在這里干站著,倒不如回病房等消息。
江瀅月一回頭,看到莊素香也和她一樣貼著玻璃在看,她的嘴里咬著一個新的蘋果味棒棒糖,直將舌頭都染成了綠色,牙齒咔嚓咔嚓咬出了聲。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嘴邊的笑容也很明艷,這種緊張情緒下的格格不入,讓江瀅月意識到,眼前人不是莊素香,而是羅敏。
她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悲傷,甚至江瀅月還能感覺到她對奇跡發生的驚奇,這讓江瀅月很不舒服。
“為什么你不難過。他不是你哥哥嗎?”
莊素香的眼睛很大,眼距稍開,卻顯得五官大氣,她的臉就在江瀅月的面前,露出童真的表情,卻顯得有幾分詭異。連帶著她接下來說的話,都像重錘一樣擊在江瀅月的心底。
“那么你呢?你為他做過什么?過去15年你都對他不管不問。你知道他工作受到上司的排擠?你知道我媽現在住院?你知道他為了攢我媽的住院費一天只吃一頓飽飯?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為了抒發情緒說大話。這誰不會啊。”
江瀅月被她懟的說不出話,這15年來,她回避關于故鄉的一切,連帶著討厭羅海,其實來的路上,羅海還跟她說過,羅媽媽很想她,但她只是嗯嗯地敷衍。
她還記得羅海的父母是看起來就很慈眉善目的一對夫婦。上小學之前,徐秀蘭總是加班,江瀅月不知道在他家蹭了多少頓飯,羅媽媽總給她做她喜歡的西紅柿炒蛋。
羅敏去世的時候,羅媽媽抱著羅敏濕漉漉的軀體痛哭的表情,一直印在她的心底,很多次她都問自己,為何當時不肯走上前去。
羅敏的父母為了撫平失去羅敏的傷痛,辭掉了車輛廠的鐵飯碗,投奔了某個做生意的親戚。自此不僅江瀅月,連帶著徐秀蘭都和他們失去了聯系。自己活下去都很艱難的人,沒有余力再去找熟人的下落。
莊素香就這么帶著嘲諷的表情離開了,卻被江瀅月抓住了胳膊。
“我會向你證明。我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
這一次她先轉身離開,即使繼續糾纏被羅敏附身莊素香,也沒法讓莊素香留下來,倒不如找到羅敏被害的線索。無論什么事,羅敏都會記錄在日記里,而她們的每一本交換日記,她都會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