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倒是沒有擺放什么棺材,但那東西比棺材還要恐怖百倍。
這一層同樣沒有窗戶,唐杏走上來的那一刻,便拿著手電,從左往右緩慢地照了過去。
當經過靠右一點的方向時,光線一掃而過,唐杏隱約看見有個人坐在那里。
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左腳差點踩空。
她眼疾手快,抓住了欄桿,這才不至于摔下樓梯。
她喘著粗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隨后鼓起勇氣,再次踏入三樓。
手電再次朝著那個方向照去,果然有個人端坐在那里。
這里沒有奇怪的味道,她也感受不到任何魂魄的存在,唐杏覺得這里應該沒有危險的東西,于是大著膽子,向那人影走去。
也不知是她心理作祟,還是環境使然,唐杏雙手發冷,還有點哆嗦,額頭冒著冷汗,腳步一頓一頓的,速度要多慢有多慢。
她一點一點靠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個人影,待走近后,著實被嚇了一跳。
只見那人影身穿喜服,頭戴鳳冠,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臉上化著十分精致的妝容,仔細看去,正是一樓那些畫中的女人。
但這人看上去不大正常,面色白得不像樣,皮膚也飽滿得很。
就算唐杏對古尸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即使保存得再完好的尸體,也絕對達不到這具女尸的程度。況且,這具尸體還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難不成白澤淚還有這等奇效?
出于好奇,唐杏用手指輕輕戳了戳那女人的臉,結果卻發現,這根本就不是尸體,而是一副紙扎。
別的不說,這紙扎栩栩如生,連唐杏這個內行都沒能看出來,她真是自嘆不如,論手藝,她可做不出來這么逼真的紙人。
只是,這紙人也太像真人了,不僅如此,還畫上了眼睛,這可是犯了這一行的大忌。
周宗權在這里擺這么一個紙人是什么用意?
“嗯?”唐杏好像看到了什么。
這紙人嘴巴微微張著,里面似乎含著什么東西。
唐杏掰開紙人的嘴,從里面拿出了一顆珠子。
犀靈角,真是好久不見了。看來她猜的不錯,犀靈角和白澤淚,應該都是被周宗權奪了去。
這顆珠子,那時還在她手里時,足有拳頭般大小,可現在,已經小了足足兩圈。
唐杏清楚,犀靈角每使用一次,便會消耗其自身的材質,但能讓它損耗這么多身形,恐怕不止用了一兩次!
她將珠子握在手中,感受里面是否還有靈魂存在。
犀靈角,能通靈,魂魄進入犀靈角滋養七天,便能換來與人類相處一個時辰,人與鬼能互通,訴說彼此。
那一世的唐杏,用這東西做的是鬼魂的生意,若是哪個死去的鬼沒能好好交代后事,她便會接下生意,將靈魂送進犀靈角內,七天后,讓其與家人團聚片刻。
她大概能夠猜出,這珠子出現在這,是為了什么。
大抵是郡守大人,為了能和畫中的女子再見一面,不惜從她這里將犀靈角搶了過去。
但看這珠子縮小的程度,那女子的靈魂應該不止被滋養過一次。
犀靈角這東西,雖然能讓鬼魂和凡人有短暫團聚的時刻,但用的次數多了,反而會有副作用。
這種副作用倒不是對珠子的主人有什么不好的影響,而是同一個靈魂,進入犀靈角的次數過多,會加劇魂魄消散的速度。
所以,那一世的唐杏,在接下一單生意后,不會再接同一個鬼魂的訂單,不管鬼魂還是他的家人有什么苦衷,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違背過這個規矩。在完成一單后,她會立刻送魂魄離開人間,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唐杏閉上眼睛,她的頭有些刺痛,好像什么東西又涌進來了。
坐在那里的那副人形紙扎,竟然是出自她手,確切的說,是那一世的唐杏。
她在剛渡過虛海,遇到那尊封著她尸體的古佛時,一度以為,在離島之后被直接抓到了白澤淚中。那段昏迷的時間,她一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但事實好像不是這樣。剛剛在觸摸那人形紙扎時,她又不顧后果地動用了天眼的力量。
她看到,自己被帶到了一間古廟,在那里,她被脅迫著做了一副人形紙扎。
可那時,那間古廟還在武陵城外的一座山腳下。看來,那一世的自己,也并非是死于白澤淚之中。
那期間,她無需擔心紙扎用到的材料,任何名貴的東西,只要她開口,馬上會有人送來,絕不會耽誤工期。
可時間太久,唐杏已經不記得那紙扎用的是什么料了,只記得那身嫁衣用了極為名貴的織金錦,那些閃亮的金線,可都是名副其實的黃金,再加上上面鑲嵌了無數的寶石,這件衣服可謂是價值連城了。
但她在制作紙扎時,被勒令不許把臉畫上,不止如此,她作為參考的那幅畫上,女子也是沒有面容的。
那時唐杏已經猜出來了,對方讓她做出人形的紙扎,看似更像是個容器。以前也有過類似的事情發生,有些傀儡術師,會將靈魂放入適合的容器之中,這個容器可以是紙扎,也可以是木偶,靈魂注入后,便會讓容器活過來。
只是看著現在這個場景,唐杏立刻就明白過來了,一層放著的那些畫,再看這紙扎上的面容,這郡守大人該不會是什么癡情種子,想著有朝一日復活自己的愛人吧?
唐杏手里掂著犀靈角,眼睛盯著那人臉,怎么看都有一種熟悉感。
她正想得認真,卻聽見嫣紅大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是教坊司的樂師,姓宋,但是叫什么名字不記得了!”
是了,唐杏也想起來了,那位姓宋的樂師,直至她師父離開時,還曾有過演出。她還去看過,但那人的長相與眼前這紙扎,相差的有點多啊。
她見到那位樂師時,那樂師應該已近三十歲了,可拋開年齡不談,這紙扎有些美顏得過分了。
不過不管是誰,那周宗權應該就是她猜想的那般,只是他大概沒想到,這犀靈角也是把雙刃劍,他永遠也見不到自己的愛人了。
唐杏現在已經能肯定,這周宗權便是白澤淚的下一任主人,那間古廟和這座郡守府,應該都是他帶進來的,除了珠子的主人,別人沒有這樣的能力。
那樓下躺著的那具尸體,也應該他自己躺進去的。
他死都死了,又該怎么和愛人團聚?這種想法未免也太不切實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