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漢文帝，漢武帝，差不多啦。”司馬衷一臉無所謂。

董猛見狀，又忍不住開口道：

“陛下，此事在歷史上影響頗大。”

“當年，前漢朝堂上，太子黨和非太子黨的矛盾一觸即發(fā)。旋即，太子就被誣謀反，不得已起兵反抗，結(jié)果兵敗自殺。”

“此事，牽連了數(shù)萬人被殺。最終，還是由漢武帝最寵愛的幼子，劉弗陵繼承了太子之位。”

司馬衷瞥了董猛一眼。原以為董猛只是現(xiàn)世老狐貍，沒想到倒也通曉一些經(jīng)史。

“……唉，打打殺殺的，何苦呢？以朕看來，當個瀟灑君侯，不是也挺好的嗎？何必要去爭這帝王之位呢？”司馬衷滿不在乎地說。

司馬衷自然是演的，故意裝出一副只知玩樂、不諳世事的樣子，維持他當下“安樂公”的人設(shè)形象。

只有這樣，才能消弭董猛和賈南風的戒備之心。越臨近舉事之日，越不能挑掉以輕心。

話又說回來，還就屬原主司馬家最愛鬧騰，搶來搶去，搶出了一場持續(xù)十六年的“八王之亂”。

要是不出這檔子事，司馬衷穿越過來，在這大晉朝當個瀟灑的“安樂公”，豈不美哉？

“陛下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吶……陛下已經(jīng)是九五之尊，自然不用去爭帝王之位，才會如此想的。”董猛在一旁笑說，心里也樂極了——

這天子真是愚蠢到家了。

齊王司馬攸明里暗里爭了多少年的儲君之位？這么多年，陛下就身處在這巨大的漩渦之中，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陛下難道渾然不覺？

人生還真是參差不齊吶。

有些人拼盡全力也無法戰(zhàn)勝，有些人什么都沒做，卻能躺贏到底。

董猛心中不禁狂放起來，有野獸想要釋放。

也好！也好！如此也好！既然你不想要這皇位，那就江山輪流坐！你司馬家坐得，賈家、甚至咱董家，又為何坐不得？

……

司馬衷笑笑，見董猛眼珠子滾來滾去，似笑非笑的樣子，董猛心里想的什么，他就已經(jīng)摸了個半斤八兩了。

不過這董猛是真的“精”，哪怕面對自己這個“智障”，也是滴水不漏，一句話都不會說錯。

眼下，董猛不亂說，司馬衷就更要亂說。

這樣，才能顯得司馬衷胸無大志、能力低下，徹底麻痹對手。

“董猛，你聽池子那頭，‘孤寡孤寡’叫著的，是何人？莫非是取笑于朕‘孤家寡人’？”司馬衷一臉天真，問于董猛。

“回稟陛下，這不是人，這是池里的蛤蟆。”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差點令董猛笑出來。好在他及時捂著嘴，才維持住了自己的體面。

宦官都經(jīng)過嚴格的訓練，自小便服侍王公貴族，無論遇到多好笑的事情，都不會笑。

“‘蛤蟆’？那這蛤蟆，是公家的，還是私家的？”司馬衷又問，一臉好奇。

這句話，便是司馬衷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名句——“公私蛤蟆”。比這個更出名的名句，是“何不食肉糜？”

“噗呲！”

董猛終究還是沒繃住。

很快，他抹抹嘴，強壓笑意，冷靜地答道，“……回稟陛下，如果是在公家院子里的，那就是公家的。如果是在私家院子里的，那就是私家的。”

作為一個閹人，他8歲進宮，服侍過不少人，但就屬司馬衷最天真可愛。

怎么說呢。

就是天真可愛到了一種境界。

聰明人抓耳撓腮、想破腦袋。

也不如司馬衷靈光一動。

也許是覺得不夠圓滑，董猛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不管是公家還是私家的，歸根到底，都是陛下家的。”

董猛身軀微弓，諂媚如初，仿佛剛剛無事發(fā)生。

“這蛤蟆也不是在嘲笑陛下‘孤家寡人’，陛下不是還有皇后娘娘呢么？”董猛笑著說。

“……？”

司馬衷腦袋里只剩一個問號。

那朕還不如孤寡一輩子好了。

好一條賈南風的忠犬，任何時候都沒忘記自己的主子。等朕將來事成的那一天，就賜你們倆一人一條白綾，面對面自盡吧……

司馬衷心中如此想著，再眼瞅那太陽，已經(jīng)接近尾巴了。氣溫開始轉(zhuǎn)涼，司馬衷便準備打道回府。

這時，司馬衷忽然想起近期太子的傳聞。

聽說，賈南風前些日子，闖進東宮想抓太子把柄，結(jié)果看見太子正揮汗如雨、為比武宴會之事刻苦訓練，反而成就了太子的美德，弄得自己灰頭土臉、臉面掃地。

想到這，司馬衷的嘴角就有些壓不住了。他已經(jīng)能想象出，賈南風尷尬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的畫面了。

“備駕！朕往東宮一趟。”

……

東宮宮闈。

“遹兒，許久不見，你又長高了些許！竟還強壯了不少！”

一進宮，司馬衷就大笑著朝謝玖母子二人走去。

“陛下又在說笑了，距離上次分別才不過半月呢。”謝玖有些嬌嗔地說，自然地挽著司馬衷的手臂。

“前幾日，皇后可曾為難了你們？”司馬衷開門見山地問道。

謝玖和司馬遹聞言，竟然一時都不敢接話。

看到母子二人顧忌的眼神，司馬衷大手一揮。

“放心罷。朕已讓董猛在宮外候著，不必擔心有外人。不過，朕也不能在這里陪伴你們太久。”

見沒有外人，司馬遹最先興奮地說道。

“這還要多虧父皇的指點，兒臣才沒有誤入歧途！皇后送兒臣銅秤砣，兒臣……”

“等等，讓朕猜下……”司馬衷堵住司馬遹的嘴，也調(diào)皮起來，“你定是玩得得意忘形，然后將朕的告誡忘得一干二凈了罷！”

司馬衷如此說著，倒也沒有生氣。司馬遹才十二歲，正是貪玩的年紀，只要有謝玖在身邊教導(dǎo)司馬遹，不被賈南風那廝教壞，太子就不愁不成器。

司馬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上有幾朵紅云。

的確被司馬衷猜中了，并且分毫不差！

“朕再猜下，遹兒之所以安然無恙，還能讓皇后顏面掃地，定是你母妃的功勞吧！”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簡直如有神助。”謝玖貼近陛下。

司馬衷聞到了謝玖身上的空氣，有著梔子花的香味，一時有些失神。

司馬衷很快回過神來，正色道，“那是自然，朕乃大晉天子，神也要助朕幾分！”

這一聲，竟很有幾分帝王的霸氣。

“陛下……”見此情景，謝玖似有話想問，又欲言又止。

最終她還是問出了口，“陛下……好似與數(shù)月前，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