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晴的指尖在鍵盤上飛速敲擊，辦公室的燈光在凌晨兩點顯得格外刺眼。她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將最后一段文字保存。藝術基金會三個季度的資金流向報表在她面前展開，數字與項目名稱形成一條蜿蜒的河流。

“奇怪。“她小聲嘀咕，將幾張打印紙并排鋪在桌面上。林氏慈善基金會捐贈的六筆款項引起了她的注意——每筆都在國際大型藝術展前夕匯入，然后分散流向五個不同的離岸賬戶。

她拿起咖啡杯，才發現已經空了。杯底殘留的咖啡漬形成一幅模糊的地圖形狀。寧晚晴皺了皺眉，從抽屜里取出一包餅干充饑。這是她連續第三天加班到深夜，為了完成主編要求的“有爆點“的藝術金融專題。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隨即是轟隆的雷聲。初夏的暴雨來得又急又猛，雨點砸在玻璃上如同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敲打。寧晚晴起身關窗，余光瞥見樓下停著一輛黑色轎車，沒有熄火。她記得兩小時前這輛車就在那里了。

回到電腦前，她調出林氏集團近五年的藝術相關投資清單。一個模式逐漸清晰：每次高價拍下爭議藝術品后，那些作品都會在短時間內“捐贈“給博物館，而稅務減免金額遠超實際價值。更可疑的是，其中三幅畫作的所謂“創作者“根本查無此人。

“這不是避稅，這是洗錢。“寧晚晴倒吸一口冷氣，立即將發現整理成加密文件。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主編的電話。

“張主編，我是晚晴。我發現了一些東西...關于林氏集團可能利用藝術交易洗錢的證據。“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確定？“

“資金流向非常可疑，我有初步證據，但需要深入調查。“

“小心行事。“主編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林氏不是好惹的。明天一早來我辦公室詳談。“

掛斷電話，寧晚晴再次看向窗外，那輛黑色轎車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她長舒一口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就在她關閉電腦的瞬間，屏幕反射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辦公室門口一閃而過。她猛地回頭，卻只看到空蕩蕩的走廊。

可能是太累了。寧晚晴搖搖頭，拎起包走向電梯。

第二天中午，傅氏集團頂層餐廳。

傅晨曦一邊切著盤中的牛排，一邊聽周揚匯報日程安排。

“下午三點與德國團隊的視頻會議，六點藝術銀行舉辦的當代藝術展籌備會...“周揚推了推眼鏡，“對了，您要我留意的那位寧晚晴小姐，是《藝術前沿》的編輯，最近似乎在做一個關于藝術金融的深度報道。“

傅晨曦手中的餐刀微微一頓：“具體內容？“

“還不清楚，但她最近頻繁出入幾家藝術基金會，調閱了不少敏感資料。“周揚猶豫了一下，“還有件事很奇怪。寧小姐在員工檔案中的學歷背景有模糊處理，但我查到她在巴黎索邦大學藝術史系的入學記錄，登記的姓氏是...寧氏集團的'寧'。“

傅晨曦抬眼：“寧氏？“

“更奇怪的是，寧家這一代只有一位大小姐，叫寧柔，五年前已經嫁給了林世驍的侄子。“周揚遞過一份文件，“而寧晚晴的資料顯示她是普通家庭出身。“

傅晨曦若有所思地放下餐刀：“繼續查，但別驚動她。“他看了看表，“幫我聯系藝術銀行的馬總監，我要參加那個籌備會。“

兩小時后，當代藝術展籌備現場。

寧晚晴正與展覽設計師爭論一面展墻的布置方案。

“藏家要求這幅畫必須放在中央位置！“設計師不耐煩地敲著圖紙。

“但這完全破壞了整個展廳的敘事邏輯！“寧晚晴堅持道，“觀眾應該按照藝術史的時間線來體驗，而不是按照誰的出資多來排列。“

“那你去跟出資人解釋？“

“我很樂意。“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門口傳來。

所有人轉頭，只見傅晨曦一身深藍色西裝站在那里，身后跟著藝術銀行的幾位高層。會議室頓時安靜下來。

“傅...傅總！“設計師立刻變了臉色，“我不知道您對這個展覽也感興趣。“

傅晨曦徑直走到寧晚晴身邊，看了看她手中的布局圖：“寧小姐的方案很有見地。藝術不應該被資本綁架，不是嗎？“他轉向銀行總監，“我認為傅氏可以追加贊助，條件是尊重策展團隊的專業判斷。“

寧晚晴驚訝地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昨天酒會上那個對藝術頗有見解的商人，今天突然以救世主姿態出現，讓她本能地警惕起來。

會議結束后，傅晨曦主動走到寧晚晴身邊：“一起吃個晚飯？我們可以繼續討論展覽細節。“

“傅總為何突然對這個小展覽感興趣？“寧晚晴直視他的眼睛，“傅氏集團通常投資的是大型基建項目，而不是這種學術性強的當代藝術展。“

傅晨曦唇角微揚：“如果我告訴你，是因為想再見你，你會相信嗎？“

寧晚晴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耳根微微發熱：“我不認為傅氏繼承人會缺約會對象。“

“但卻能一眼看穿《狂歡》那幅畫本質的人。“傅晨曦的聲音低了幾分，“七點，翡翠閣？“

寧晚晴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她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工作。如果能從傅晨曦這里得到些藝術金融的內幕，對調查林氏會有幫助。

同一時刻，林氏集團總部。

林世驍站在落地窗前，聽著手下的匯報。

“寧晚晴已經發現了資金異常，正在深入調查。“黑衣男子低聲道，“要阻止她嗎？“

林世驍轉動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戒指：“先監視。查清楚她背后有沒有人指使。“他瞇起眼睛，“另外，加快對傅氏南美項目的干擾。那個鋰礦絕不能讓他們順利開發。“

“是。還有，傅晨曦今天突然贊助了一個藝術展，策展人正是寧晚晴。“

林世驍猛地轉身：“巧合？“

“不確定。但根據監聽，他們昨晚在酒會初次見面，似乎相談甚歡。“

“有意思。“林世驍冷笑一聲，“繼續監視，必要時可以給寧小姐一些...警告。“

傍晚，翡翠閣餐廳。

寧晚晴換了一身簡約的白色連衣裙，頭發松松地挽起。她比約定時間提前了十分鐘到達，卻發現傅晨曦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候。

“你很準時。“傅晨曦起身為她拉開椅子。

“職業習慣。“寧晚晴坐下，環顧四周。翡翠閣是城中最高檔的中餐廳之一，以私密性著稱，許多商界大佬喜歡在這里談事。

服務生遞上菜單，傅晨曦示意寧晚晴先點。

“你常來這里？“寧晚晴隨口問道，翻看著菜單。

“偶爾。我父親喜歡這里的清蒸鰣魚，說能讓他想起我母親年輕時的廚藝。“傅晨曦笑了笑，“雖然我母親現在連煎蛋都會燒焦。“

寧晚晴忍不住笑了：“沒想到傅太太還會下廚。“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傅晨曦眼中閃過一絲溫柔，“那時候我們家還沒...算了，不說這些。你對展覽的構思我很感興趣。“

接下來的晚餐時間，兩人從展覽主題聊到當代藝術市場，再到藝術金融化的利弊。寧晚晴發現傅晨曦不僅對藝術有深刻理解，對金融與藝術的交叉領域更是見解獨到。

“所以你認為，資本介入藝術是不可避免的？“寧晚晴問道。

“就像陽光和陰影，永遠相伴。“傅晨曦給她添了杯茶，“關鍵在于如何讓資本服務于藝術，而不是反過來。“

寧晚晴猶豫了一下，決定試探：“我最近在做藝術金融的專題，發現一些...不太規范的運作模式。比如某些集團利用藝術品交易洗錢。“

傅晨曦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確實存在這種現象。尤其是利用離岸賬戶和虛假評估。“他直視寧晚晴的眼睛，“你在調查某家特定企業？“

寧晚晴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顯：“只是個普遍現象研究。“

“小心些。“傅晨曦的聲音突然低沉，“有些水域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

這句話讓寧晚晴心頭一緊。他是知道了什么，還是單純的警告？

晚餐后，傅晨曦堅持送她回家。車停在寧晚晴公寓樓下，雨又開始下了起來。

“謝謝你的晚餐。“寧晚晴解開安全帶，“關于展覽，我會把修改后的方案發給你。“

傅晨曦點點頭，突然問道：“你在巴黎學藝術時，最喜歡哪個博物館？“

“奧賽。“寧晚晴下意識回答，隨即意識到說漏了嘴——她的公開簡歷只提到國內學歷。

傅晨曦微微一笑：“我也喜歡那里的時鐘咖啡館。晚安，寧小姐。“

看著傅晨曦的車駛離，寧晚晴站在雨中，感到一陣不安。他知道些什么？為什么調查她的背景？

走進公寓電梯，寧晚晴揉了揉太陽穴。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林氏的可疑資金流，傅晨曦的突然出現，還有那個神秘的寧氏家族...

電梯門打開，她走向自己的公寓，卻在門口僵住了——門把手上掛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寧晚晴四下張望，走廊空無一人。她小心翼翼地取下盒子，打開后發現是一枚翡翠胸針，與林世驍戒指上的翡翠如出一轍。盒子里還有一張紙條：

“好奇心會害死貓。——一位關心你的朋友“

寧晚晴的手微微發抖，迅速開門進屋，將門反鎖。她靠在門上深呼吸，然后立即拿出手機打給主編：“張主編，我可能找到大新聞了...但需要更多保護。“

掛斷電話，寧晚晴走到窗前，輕輕拉開一條窗簾縫隙。樓下，那輛黑色轎車又回來了，靜靜地停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