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林三笑的直播間

林三笑蹲在吱呀作響的折疊椅上，手機支架歪歪斜斜地支在桌上，補光燈刺得他瞇起眼，屏幕右上角的在線人數跳了跳，終于從“37”蹦到“42”。

潮濕的出租屋里飄著霉味，墻上褪色的“鎮宅符”被穿堂風掀起一角，墻上掛著的“科學探靈”橫幅已經褪色。

他對著鏡頭扯了扯印著“童叟無欺”的褪色道袍，“老鐵們看好了啊，這可是我太爺爺傳下來的鎮宅墨斗！”

彈幕稀稀拉拉飄過幾條“主播又在淘寶進貨”，他權當沒看見，他把鏡頭對準桌角烏木盒子，盒里盤著圈暗紅棉線，線頭拴著半截生銹的銅墜子，“看這個，當年我太爺爺可用它在亂葬崗捆過八百個粽子。”

隨后他抄起個銹跡斑斑的銅羅盤，“看這包漿，正經明代摸金校尉用過的，今兒個就用這些給大家表演個科學驅邪！”

彈幕稀稀拉拉飄過：

“愛吃辣條”：主播這羅盤咋像俺家腌菜的缸蓋？

“洛陽鏟批發”：后面符紙都掉色了！

林三笑瞥了眼彈幕，心里暗罵一聲，臉上卻堆著笑：“老鐵們，這可是正經玩意兒，祖上傳下來的，驅邪鎮煞，百試百靈！”拇指蹭了蹭墨斗盒邊沿的裂痕——上個月交完房租后，這盒子就被房東摔過一回。

“科學驅邪第一步，物理隔絕！”他抓起墨斗線往門框上彈，麻線在半空軟趴趴垂成弧線，別說墨痕，連點灰都沒沾上。彈幕飄過一串“哈哈哈”，有個ID叫“考古小姜”的留言：“墨斗線要浸黑狗血，主播的線都朽了。”

林三笑臉皮一抽，正要打哈哈，工地的老熟人王富貴扛著半袋糯米撞進來，安全帽上還沾著水泥灰：“林哥！那姓趙的又派人來催債了！”

林三笑臉皮一抽。三個月前他借了趙老板五萬塊給工友墊醫藥費，現在利滾利到了八萬。這時，手機突然外放機械女聲：“趙老板到賬兩萬！”來電顯示“金主趙總”瘋狂閃爍。林三笑咬牙按下接聽，對面傳來沙啞的煙嗓：“小林啊，今晚十二點前到尸王村直播，八萬塊一筆勾銷。否則……”

電話掛斷的忙音里混進“咯吱咯吱”的怪響，像是骨頭被碾碎的聲音。窗外突然刮進一陣陰風，林三笑后脖頸一涼，補光燈忽然滋啦閃了下，橫幅“嘩啦”掀開半截，露出后面霉斑爬的墻皮，墨斗線無風自動，在桌上蜷成個詭異的繩圈。余光瞥見直播畫面里，自己背后多出道模糊的紅影。

“那、那是特效！家、家人們稍等啊，設備有點小故障......”他梗著脖子伸手去拔電源，指尖剛碰到插頭，墨斗線騰地竄起綠火。

“摸金校尉007”打賞火箭并留言：墨斗線見陰火，主播背后有東西！

林三笑手一抖，墨斗盒差點掉地上。他強撐著笑：“家人們別慌，這都是科學現象，墨斗線見陰火，說明咱這地方磁場特殊。”猛地回頭，直播間背景墻上赫然映著個倒吊的人影，青紫臉皮貼著他后腦勺，腳尖一滴黑血正落在墨斗盒上。

“科學！這都是科學現象！”他抄起桃木劍往身后亂揮，劍柄“咔嚓”斷成兩截。

“愛吃辣條”：特效牛逼啊！

“吳老瞎本瞎”：后墻有東西！

王富貴突然掄起鏟子砸向墻面，“當啷”一聲火星四濺。墻皮簌簌剝落，露出后面發黑的符紙，“林哥！真鬧鬼了，村口有隊紙人抬棺材，老嚇人了！”這東北漢子抹了把汗，從兜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紙人，“你看這玩意眼珠子會轉！”

林三笑還沒開口，門縫里慢悠悠飄進張黃符。素白手指叩了叩門板，扎高馬尾的姑娘冷著臉跨進來，“墨斗線每月朔望夜浸黑狗血，你至少三年沒養護了。”

她踢開腳邊滾落的泡面桶，拿起還在直播的手機，鏡頭掃過她冷白的側臉，“我是姜九黎，尸王村在縣志記載里有七處古墓，我是來考察的。”她抽出張泛黃的地圖拍在桌上。林三笑一愣，還沒來得及問，姜九黎已經收起地圖轉身往外走：“時間不多了，路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