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霖剛收拾好血壓計，準備出帳。

曹仁掀起帳簾，風風火火闖進來，鎧甲上還結著一層清晨的水霧。

“稟司空，虎豹騎已按新陣型操練完畢。”曹仁拱手，“兒郎們聽說還有百日軍糧，士氣比前日更加高漲！”

曹操盤坐在羊皮地圖前，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劉霖見他們要商議軍務，變拱手一拜：“主公，臣告退。”

“劉主簿且慢走。“曹操抬眼，“孤說過，醫者如謀士，當知三軍實情。”

劉霖只好停下，站在曹仁的身后。

曹操伸手搓了把臉，輕嘆：“子孝，哪有什么百日軍糧，如今營中存糧不過十日。”

曹仁大驚失色：“昨夜慶功宴上，司空對眾將士說還有百日軍糧啊。”

“孤騙你們的，實際上只有十日軍糧。”曹操皺眉，“若不讓將士們相信糧草充足，軍心不穩啊。”

曹仁慌了，連忙拜道：“那么，末將建議司空班師，我軍是凱旋之勢，袁軍是敗而心亂。袁紹見我等退兵，必然是額手稱慶，斷然不敢追殺啊。”

“孤何嘗不想退軍。”曹操眼中銳利閃過，“但此時退軍，著實可惜。”

劉霖目光掃過軍師郭嘉，只見他正淡定喝茶。

他心中疑惑，曹操是想退兵的，但是需要一個臣子給他明確的支持，而后他便有了臺階下，順勢退兵，裝著不得已而從之。

為什么郭嘉不給他這個臺階？

“報~”外面有侍衛聲傳來，“荀大人急信。”

“快，拿來。”曹操猛地站起來。

侍衛躬身進來，把信遞到曹操身前，曹操一把拿過來打開，目光匆匆掃過。

看過信后，曹操眼中精芒閃過：“孤有這等臣子，何愁袁氏不滅！”

“敢問司空，何時班師？”曹仁問。

他以為荀彧來信，定然是勸司空退兵的，司空也有了退兵的理由。

哪知道，曹操冷喝：“敢言退兵者，斬！”

曹仁大驚，坐在一旁喝茶的郭嘉都微微一愣。

倒是劉霖，面不改色，他知道荀彧的信不是勸曹操退兵，而是勸曹操進軍。

荀彧在信中勸曹操萬萬不能退兵。

袁紹雖然大敗，但他仍然擁有四州之地，萬千田畝，不但能長出無盡的糧食，也能養出無盡的兵馬。時間利袁紹，不利司空。

但戰局利司空，不利袁紹。

司空該抓住戰機，趁勝再戰。

缺糧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司空心病，司空連戰連捷，反而顧慮重重，欲勝懼敗，欲勝懼挫。

“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

曹操看完荀彧的信，心徹底鎮定下來。

“傳令三軍，備好軍械，準備再戰。”他沉聲下令。

“遵命。”曹仁領命，但臉上疑惑之色更甚。

曹操看著他一笑：“荀令君已經從許昌急運糧草而來，諸將放心。”

劉霖暗暗吐槽，曹老板不會又是在忽悠人吧？

“我軍缺糧，袁紹十萬大軍，耗糧更多。”郭嘉站在地圖前，“若是能找到他的糧倉……”

曹操嘴角浮現奸笑：“那就奪過來！”

“只是探子一直未找到袁紹的糧倉所在。”郭嘉瞇眼看著地圖。

劉霖差點脫口而出“袁紹糧倉和兵械輜重都在烏巢”，但他忍住了。

那么多探子加上軍師和諸將都不知道，你憑什么知道？

“對了，司空。”曹仁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軍上次劫糧，抓的袁軍俘虜，他們多數腹瀉，是不是請軍醫過去看看？”

劉霖一愣，拱手道：“主公，臣去看看。”

“勞煩劉主簿。”曹操一笑，“不過，若是要用藥，請劉主簿慎重。我軍自己也缺藥草。”

劉霖頷首，跟著曹仁出去了。

……

半個時辰后，曹仁和劉霖回到中軍大帳，兩人手中還提著十幾個水囊。

“稟司空。”曹仁放下水囊道，“劉主簿說可以用這些袁紹運糧俘虜的水囊分析出袁紹糧倉位置。”

“當真？”曹操和郭嘉齊齊站起來。

劉霖是知道糧倉位置，用一些醫學手段來推測，再告訴曹操，這樣顯得不刻意，打消曹操的疑心。

他沉思了下，組織好語言，朝著曹操拱手：

“主公，臣剛剛去看了那些俘虜，糞便帶有綠色霉斑，這是黃曲霉菌中毒跡象，這種霉菌常滋生在潮濕儲存的谷物中。”

“袁紹糧倉必然存在大規模谷物霉變問題，而霉菌中毒有地域集中性，病源應靠近糧倉所在地。所以，糧倉所在地方偏潮濕。”

他一邊說著，也不管曹操他們聽不聽的董，一邊從急救箱取出ph試紙。

而后，拿起一個水囊，把里面的水倒在一個洗凈的杯子中。

他把試紙浸入水樣，紙面迅速暈出靛藍色，他解釋道：“硫化物超標，說明附近有大量腐爛草料堆積。”

“何為硫化物？”郭嘉問。

劉霖將泛藍的試紙鋪在案幾上，指尖輕點水漬：

“諸位可聞過腐壞的雞蛋？那種刺鼻的腥臭，便是硫氣作祟。水中硫化物過量，恰似百具腐尸沉塘。這是陳年草料與谷物霉爛后滲出的毒水，遇到我這試紙就會成藍色。”

“我猜糧倉所在地，靠近水系，水系連通處易形成回旋淤積，正是霉菌與水質污染的溫床。”

郭嘉雙眸瞬間閃亮，指著地圖一處道：“是烏巢！烏巢三面環澤，秋汛時蘆葦蕩積水盈尺。此處方便袁紹用船運糧，且此地距袁軍主力兩日腳程，恰合后勤補給距離。”

“十萬大軍日耗糧草逾千石，袁本初必選水路轉運，烏巢恰是鴻溝漕運樞紐！”曹仁也看出來了。

“好個袁本初！”曹操大笑，“他以為把糧倉藏在水澤深處便萬無一失？傳令，今夜派三隊斥候扮作漁夫，沿鴻溝查探蘆葦蕩。”

曹仁領命，急急退去安排了。

曹操抓著劉霖的手，道：“真是天授孤劉主簿，你又立大功了。”

“主公，臣只是略懂醫理。”劉霖謙虛一拜。

他心想，能糊弄住你就好，讓你認識到，老子除了治病，還有其他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