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峰，晨霧繚繞，大殿之上威壓森嚴，蘇巧巧與李木子雙膝跪地，神色各異。四峰首座盡皆到場，宗主葉白元負手而立，眉頭緊蹙，氣氛沉沉，幾如風雨欲來。

事關真假蘇巧巧之謎，更牽扯張霄是否為魔教奸細，幾位首座神情皆極為凝重。僅片刻，兩名弟子扶持著另一個蘇巧巧走入殿中，二人目光一對，皆露震驚之色。

不論身形、面貌，甚至語音語調、所修功法，二人都幾乎一模一樣，惟獨對過去半年經歷各執一詞，無法統一。一個言明自己遭魔教劫持，受盡折磨。另一個卻自稱一直在靈藥峰修煉，從未下山。

一時間，真假莫辨。

眾長老各抒己見，紛紛推演術法、以靈識探查，皆不得果，最終只得作罷，決定等張霄歸宗之后，了解清楚，再作定奪。

...

靈橋鎮，張霄負劍而行，獨自一人行走在熟悉的街巷之間。鎮上人來人往如舊，但他的心緒早已不同于往昔。

短短數日間，他經血池修煉、斗庸萬、破重圍、營救賈道人與蘇巧巧，奇遇連連，幾度生死，雖疲憊，卻更近筑基之境。他心知，再入上清宗，免不了又是一場風波。

他找了家清幽茶館，點了茶點，悠然品飲。忽而想起花洛靈所贈之紙條，從儲物袋中取出，攤開一看，字跡如蠅頭小楷般清麗“馬家與御靈峰多有接觸，務必注意御靈峰。”

張霄微怔：“御靈峰……怎么會是御靈峰？”

他思緒翻涌，顧清寒與自己交好，顧長風更是賞識自己，平日待他不薄。唯一不曾見過的，便是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那位大師兄……莫非問題出在他身上？

思及此，他默然將紙條撕碎吞下，心中已暗自決定，想查清此事，還得從馬玉良入手。

...

三日之后，張霄踏入上清宗山門，剛剛進入山門，便被兩名執事攔住。

“來人可是張霄，張師弟？”

張霄抱拳道：“正是在下。”

二人相視一眼，“宗主正在上清峰等你，請隨我們前往。”

片刻后，靈船載著他破空而起，直抵山巔。

大殿之內，四峰首座、執事長老皆已到齊，張霄剛步入殿中，目光落在殿下兩名蘇巧巧身上，頓時愣住，身形一僵。

葉白元微笑道：“張霄，你莫要緊張，此番召你前來，是有數事欲問于你。”

張霄拱手施禮，坦然道：“宗主在上，張霄自當知無不言。”

在眾人注視下，張霄緩緩講述自己離宗之后的經歷：李木子追殺、云霄逃生、誤入魔門、營救蘇巧巧……事無巨細，但有意略去了與花洛靈相識、修習血河真經之事，只提及為掩蓋身份，不得不學習部分血衣門功法。

話音落下，殿內沉默片刻，顧長風首先開口，語氣凌厲：“李木子！你竟敢私自下山，擅動宗門刑令，意圖擊殺同門，膽子不小啊！”

李木子并不慌張，仿佛早有準備：“宗主、首座，此事乃誤會。我當時至云霄城辦事，偶然撞見張師弟與魔門之人同行，出手試探，發現其體內竟隱含血煞真氣，這才動手擒之。”

張霄聞言，眼神一寒，心中怒火翻騰，第一次真正升起殺機。李木子巧舌如簧，卻一語將他推入深淵。

然而在場眾人并非庸才，自能分辨真假，只是李木子畢竟是宗門內門前十的核心弟子，宗門難以輕易責罰。

葉白元皺眉沉吟，轉向蘇巧巧：“你且說說，是誰將你擒走，又如何脫困。”

蘇巧巧低聲答道：“是血衣門監察使楚恒親自出手，還有三名筑基中期高手圍攻。弟子奮戰良久，終究寡不敵眾，落入囹圄。”

葉白元又轉頭問向張霄“你可知楚恒此人？”

張霄心中微震，自己曾交付一封密信與楚恒，此事決不能暴露，“弟子只聽過他的名字，但并不認識。”

如此一來，三人之話皆無漏洞，事情仿佛就這般停滯了。

顧長風突然道：“掌門師兄，我倒有一策。不如將二人暫時軟禁，待宗門大比之后，我可托燕國靈臺宗長老崔穎出手。他掌一門秘術，能以神識探查記憶深處，定能分辨真假。”

葉白元點頭：“此計甚妙。便依此行事。顏師弟，此二人暫由你代為看管。”

顏子石臉色鐵青，靈藥峰今年本擬以蘇巧巧奪得大比首席，眼下卻可能連資格都沒了。

他轉頭怒道：“那張霄呢？他明知魔門功法禁忌，竟敢私自修煉！掌門師兄，此人也必須處置！”

顧長風冷哼：“他說得清清楚楚，是迫不得已。否則身份一旦暴露，必死無疑！”

“話誰不會說？”顏子石猛地拍案而起，“倘若這次送回宗門的蘇巧巧才是假，那張霄又該作何解釋？他是否正與魔教里應外合，借機送假人混入宗門？”

張霄正要開口，蘇巧巧卻已跪下痛聲道：“師父！我不是假的，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眾人神情微動，顏子石卻冷眼旁觀：“是真是假，自會水落石出。但今日之事，既已軟禁蘇巧巧，張霄也不能放過！”

顧長風拍案怒道：“張霄不過練氣修士，魔門豈會派他混進上清宗？且他還是我御靈峰預定的外門弟子！”

“正因如此，才更該慎重！”顏子石厲聲道，“若他進入內門，知曉宗門秘辛，豈非釀成大禍？”

眼見爭執愈演愈烈，葉白元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威嚴：“夠了。張霄雖學魔門之法，情有可原，但亦有失律之處，暫時軟禁。但外門大比，他仍可參加。”

議畢，眾人散去。

...

后山，陰氣彌漫，重門鐵鎖。

趙無極親自帶著三人而來，將三人分至三處獨立洞府。待送張霄至處所，趙無極低聲說道：“張師弟，掌門此舉非為薄你，實屬權衡之策。待我回去會與掌門說上一二。”

張霄拱手道謝：“多謝趙師兄，但敢問，為何趙師兄愿意為我說情？”

趙無極微微一笑：“是老洛。他常說你機敏果決、氣質不凡。我也曾遠觀你比試，頗為欣賞。”

他頓了頓，又道：“此事歸根究底，是御靈峰與靈藥峰的明爭暗斗，你只是不巧撞在其間罷了。”

張霄聽罷，默默點頭，輕嘆“我本一心向往修煉，實不想如此。”

趙無極極為贊同“掌門亦有難辦之處，你我皆為上清宗弟子，理當齊心協力。”

張霄點頭稱是。兩人寒暄幾句后，趙無極便離去了。

待他離開，張霄走入洞府，洞中幽深，石壁潮濕，山間偶爾有遙遠的咆哮與怒罵傳來，盡是被關押修士的怨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來，這場風波，還遠未結束。”

他望向洞外重重云靄，目中神光漸凝，逐漸想起賈道人之說，興許這世道本無正邪之分，若有朝一日做個散修似乎更適合他。

張霄不禁羨慕起賈道人這樣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