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團外賣箱在烈日下蒸騰出塑料味，陸謹言踩著三輪車拐進后巷時，車斗里五十斤木薯粉正與解剖模型頭骨相互碰撞。他摸出諾基亞看了眼日歷——距離2013年首屆奶茶品鑒會還剩七天，而競爭對手店門口已經支起“臺大食品工程博士坐鎮“的易拉寶。

“陸哥！甜蜜蜜的人在偷拍我們配方！“王磊舉著刷滿綠漆的山地車沖過來，車筐里美團訂單單據隨風翻飛，“他們店長剛才在刨我們的垃圾箱！“

陸謹言剎車間隙瞥見垃圾堆里泡發的珍珠，突然想起顏清雪上周留下的警告：這些珍珠在松節油里會析出類麥角酸物質。他摸出鑰匙串上的瑞士軍刀，挑開顆半透明珍珠，內核隱約可見螺旋狀結晶。

“下午三點前，把垃圾桶全換成防窺型。“他扯過美團訂單背面畫起設計圖，“用304不銹鋼，內壁要做成蜂巢結構防止針孔拍攝。“

王磊盯著圖紙上精密排列的六邊形發怔，這分明像極了蘇晚晴草稿紙上的拓撲模型。遠處突然傳來玻璃爆裂聲，商業街盡頭甜蜜蜜奶茶店正在安裝巨型LED屏，滾動播放著“黑糖珍珠專利技術“的3D動畫。

陸謹言蹲在報刊亭后廚熬煮第三鍋焦糖時，蘇晚晴抱著《微分流形概論》撞開玻璃門。她帆布鞋底粘著張被烤化的外賣單，模糊可見“不要珍珠要椰果“的備注。

“聽說你要參加品鑒會？“她把保溫杯磕在操作臺上，奶蓋晃出個完美的狄利克雷函數波形，“這是用拉普拉斯變換算出的最佳糖度配比。“

陸謹言接過杯子時，指尖沾到杯壁凝結的水珠。他突然意識到這些水珠排列成斐波那契螺旋，與解剖模型缺失的臼齒孔洞形狀完全契合。保溫桶里突然騰起的熱氣中，隱約浮現金字塔狀結晶。

“下午要不要...“蘇晚晴突然用積分符號吸管攪動奶茶，“去聽拓撲學講座？張教授會講到流形在食品工程的應用...“

話音未落，美術樓方向傳來金屬刮擦聲。顏清雪拖著裝滿骨骼標本的行李箱出現，箱體上貼著“小心輻射“的警示標志。她抽出根脛骨敲了敲奶茶操作臺：“CT掃描顯示，你的珍珠晶體結構會誘發多巴胺分泌紊亂。“

陸謹言夾在兩道學術視線之間，感覺像被夾在黑板上的洛倫茲力圖示。他抓起濾網罩住解剖模型眼眶：“如果我把珍珠改成十二面體結構...“

“表面積減少23%，掛漿效率提升17%。“蘇晚晴在收銀機打印紙上速算。

“但咬合時的應力分布會損傷顳下頜關節。“顏清雪用手術刀在操作臺刻出力學模型。

美團POS機突然瘋狂吐單，王磊舉著死機的山寨平板沖進來：“陸哥！BBS有人發帖說我們奶茶讓人上癮！“

陸謹言掃過屏幕上的質譜分析圖，這分明是某高校實驗室儀器才能做出的數據。他抓起泡在松節油里的珍珠殘渣，突然對著陽光轉動——晶體折射出的光斑竟組成微信logo的雛形，但這本該是三年后才出現的圖案。

“我需要借用冷凍電鏡。“他扯過顏清雪的白大褂擦手，“還有數學系的拓撲建模軟件。“

蘇晚晴突然按住他要去抓木薯粉的手：“你左手尺骨莖突有輕微骨裂，這是搬運重物導致的疲勞性損傷。“

顏清雪已經掏出聽診器按在他胸口：“心率過速，建議做冠狀動脈CT三維重建。“

正午陽光把報刊亭切割成明暗兩塊，陸謹言在美團外賣箱的陰影里調配新配方。他把蘇晚晴計算出的黃金分割比糖漿，倒入顏清雪設計的防滑齒紋杯，杯底用可可粉畫出哈勃望遠鏡拍攝的獵戶座星云——這是2023年網紅店最火的星座營銷套路。

“你知道木薯淀粉的晶體結構在75℃時會發生相變嗎？“蘇晚晴突然用吸管挑起糖絲，在操作臺畫出布里淵區圖示。

顏清雪正往保溫桶貼放射性標志：“更危險的是這些結晶體的介電常數，足夠干擾心臟起搏器工作。“

陸謹言默不作聲地調暗燈光，操作臺上方突然浮現瑩藍光點——那些懸浮的珍珠粉末竟在靜電場中排列成二維碼圖案。王磊舉著諾基亞掃碼，跳轉出的頁面竟是三年前刪除的校園網帖子：《美術樓307靈異事件調查報告》。

“下午三點，“陸謹言突然砸碎盛滿結晶珍珠的玻璃罐，“我們去會會那位臺大博士。“

甜蜜蜜奶茶店里冷氣開得刺骨，陸謹言在“黑糖珍珠之父“的錦旗下站定。臺大博士陳墨陽正用移液管調配奶茶，白大褂袖口露出江詩丹頓的機械表盤——這細節讓陸謹言瞳孔驟縮，他記得這款表在2015年才發布復刻版。

“木薯淀粉的糊化溫度是58-65℃。“陳墨陽舉起恒溫磁力攪拌器，“但我們的專利技術能讓晶體在37℃口腔環境持續釋放風味。“

蘇晚晴突然插話：“根據非牛頓流體力學，這種結構在剪切力作用下會...“

“會像海森堡測不準原理那樣不可控。“顏清雪用鑷子夾起顆珍珠對著日光燈，“表層鍍膜用的是醫用骨水泥材料吧？“

陸謹言嗅到珍珠散發出的苦杏仁味，這分明是某種氰化物衍生物的氣息。他假裝失手打翻樣品杯，奶茶潑在陳墨陽定制西褲上，洇出的褐色痕跡逐漸顯現出化學結構式——正是那張拍立得背面的未完成方程式。

王磊突然扯他衣角：“陸哥！他們在后廚用無人機偷拍我們！“

返程路上，陸謹言把美團外賣箱改裝成信號屏蔽器。蘇晚晴在奶茶杯套上速算電磁屏蔽公式，顏清雪往珍珠原料里摻入碳酸鍶粉末。當三輪車碾過減速帶時，解剖模型頭骨突然滾出車斗，在馬路中央裂成兩半。

陸謹言蹲下身，發現顱腔里嵌著枚微型攝像頭。紅點指示燈還在閃爍，鏡頭焦距正對著報刊亭后廚的操作臺。

解剖模型頭骨在烈日下泛著冷光，陸謹言用鑷子夾出微型攝像頭時，芯片表面蝕刻的LOGO讓他后背發涼——那是2020年某半導體巨頭才啟用的防偽標識。蘇晚晴突然用奶茶杯接住滴落的汗珠，奶蓋表面浮現出混沌理論的洛倫茲吸引子圖形。

“這枚CMOS傳感器...“她蘸著奶茶在柏油路上畫出三維坐標，“感光單元排列遵循黎曼猜想分布。“

顏清雪已經戴好防輻射手套：“更可怕的是封裝材料，這種聚酰亞胺薄膜去年剛在《自然材料》發表專利。“

美團騎手王磊突然抱頭蹲下：“陸哥！我上周送過甜蜜蜜的外賣，他們后廚有臺機器在冒藍光！“

陸謹言猛地攥緊攝像頭，尖銳邊緣刺破掌心。血珠墜入奶茶杯的剎那，珍珠突然集體爆裂，釋放出淡紫色煙霧。顏清雪的白大褂下擺瞬間被腐蝕出蜂窩狀孔洞，露出內側用熒光顏料繪制的奶茶店平面圖。

“所有人閉眼！“蘇晚晴扯下馬尾皮筋彈向半空，發絲在煙霧中繃成完美的懸鏈線。當皮筋掠過奶茶杯口時，突然迸發的靜電火花將煙霧電離成發光的麥克斯韋妖模型。

陸謹言趁機拖過美團外賣箱，用改裝的諾基亞充電器接駁攝像頭芯片。當王磊的山寨平板顯示出解碼數據流時，屏幕突然跳轉出2015年某國際材料大會的保密會議記錄——關于可食用納米機器人在消化道內的自組裝技術。

“他們在珍珠里植入了噬菌體載體！“顏清雪的手術刀插進解剖模型顳骨，“這些朊病毒蛋白會篡改味覺神經元的TRPV1受體...“

話音未落，商業街突然響起刺耳的消防警報。甜蜜蜜奶茶店方向騰起橙紅色煙霧，空氣里彌漫著焦糖混著塑膠燃燒的怪味。陸謹言沖過警戒線時，看見陳墨陽正從后門搬運銀色保險箱，箱體冷凝管上結著珍珠母貝狀霜花。

“那是低溫恒溫器！“蘇晚晴的帆布鞋陷進熔化的柏油，“他們在保存某種活體培養物！“

陸謹言抄起路邊的消防斧，斧刃劈入保險箱的瞬間，液氮泄漏的嘶鳴聲中飛出無數冰晶。每顆六棱冰晶里都封存著微型機械結構，在陽光下折射出2018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的研究成果——分子馬達。

陳墨陽的金絲眼鏡泛起冷光：“陸同學對馮·諾依曼探測器感興趣？“他突然按下腕表按鈕，散落的冰晶突然懸浮重組，在眾人頭頂形成克萊因瓶拓撲結構。

蘇晚晴突然拋出奶茶杯，黑糖珍珠在空中劃出四元數軌跡。當珍珠撞入克萊因瓶模型的奇點時，整個結構突然量子化坍縮，將三米內的柏油路面蝕刻出分形圖案。

“你用了石墨烯量子點溶液！“顏清雪扯開保險箱殘骸，取出支布滿神經突觸狀導管的注射器，“這是腦機接口的給藥裝置！“

陸謹言的手背突然傳來刺痛，陳墨陽的機械表彈射出微針，皮膚下頓時游走起冰冷的金屬觸感。他清晰感覺到納米機器人順著臂叢神經上行，在鎖骨下靜脈處組成發報機式的摩爾斯電碼陣列。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陳墨陽撫摸著腕表上的江詩丹頓標志，“關于你重生前參與的天網計劃...“

消防水柱突然橫掃而過，王磊騎著改裝的美團電動車撞破水幕。車筐里改裝的信號屏蔽器正發出超聲波，陸謹言手臂內的納米機器人突然失控，在表皮下游走出斐波那契螺旋。

蘇晚晴用奶茶吸管扎入他肘靜脈：“別動！這些是拓撲絕緣體機器人，需要施加磁場...“她突然咬破手指，用血在陸謹言手臂畫出麥比烏斯環。

顏清雪已經撬開陳墨陽的腕表，抽出存儲卡插進解剖模型耳蝸：“是神經織網協議的早期版本！他們在嘗試構建集體潛意識...“

陸謹言手臂上的血圖開始發光，納米機器人從毛孔中析出，在空氣中組合成微信啟動界面。但此刻顯示的時間卻是2012年8月23日——正是他重生前三天。

“原來你才是第一個實驗體。“陳墨陽突然大笑，嘴角撕裂到不自然的角度，“還記得你投資的腦機接口公司嗎？那些植入你枕葉的量子芯片...“

消防栓爆裂的水霧中，陸謹言看見蘇晚晴的補考試卷隨風翻動。最后那道證明題的空白處，竟畫著與納米機器人相同的拓撲結構。更詭異的是顏清雪解剖圖的簽名日期，赫然是他重生當天。

王磊突然指著美團平板尖叫：“陸哥！所有外賣訂單變成亂碼了！“

陸謹言抹去眼前的血水，看到平板屏幕上的訂單地址正在坍縮成康托爾集圖形。當他的指尖觸及屏幕時，奶茶店所有設備突然播放起2013年不存在的歌曲——《量子糾纏之詩》。

“小心因果律崩塌！“蘇晚晴用奶茶珍珠在路面擺出哥德爾不完備定理模型，“這些納米機器在修改時間線的收斂點！“

顏清雪已經將注射器扎進陳墨陽頸動脈：“說！你們在奶茶里摻了什么時空錨定劑？“

消防車的警笛聲突然量子化般忽遠忽近，陸謹言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看見商業街的霓虹招牌在坍縮成光譜線，美團電動車的輪胎印在地面烙出薛定諤方程。

當特警的狙擊紅點鎖定陳墨陽眉心時，這個臺大博士突然用粵語哼起童謠。他的瞳孔分裂成復眼結構，聲帶振動頻率使附近所有奶茶杯炸成晶態粉末。

陸謹言撲倒蘇晚晴的瞬間，后頸掠過灼熱氣流。他看見顏清雪的白大褂在納米風暴中飄舞如降維打擊的二維生物，解剖刀折射出無數個平行時空的畫面。

當一切歸于寂靜時，陳墨陽消失的位置留著張拍立得照片。畫面顯示2023年的陸謹言正在簽署腦機接口投資協議，而背景里的會議秘書，分明長著蘇晚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