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晴把最后一個紙箱推進新公寓，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間位于老城區(qū)的一室一廳雖然不大，但勝在價格便宜，而且離她工作的出版社只有兩站地鐵。

“終于有自己的小窩了。“她自言自語道，順手將鑰匙扔在鞋柜上。鑰匙滑過柜面，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彎腰撿鑰匙時，蘇雨晴注意到木質(zhì)地板上有幾道淺淺的劃痕，像是被什么尖銳物體反復刮擦過。她用手指撫過那些痕跡，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迅速縮回了手。

“老房子嘛，有點痕跡很正常。“她安慰自己，起身去拆行李。

第一晚，蘇雨晴睡得很沉。搬家太累，她幾乎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半夜，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將她從夢中驚醒。她睜開眼，房間里一片漆黑，那聲音似乎來自床下。

“老鼠？“她嘟囔著，打開手機電筒，彎腰往床下照去。空蕩蕩的，只有一層薄灰。聲音也消失了。

蘇雨晴重新躺下，正要入睡，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更清晰，像是鉛筆在紙上快速劃動的聲響，偶爾還夾雜著指甲刮擦木板的刺耳聲音。

她猛地坐起身，聲音戛然而止。心跳如鼓，她再次檢查床下，依然一無所獲。

“幻聽，一定是太累了。“她強迫自己閉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上班，蘇雨晴一直心不在焉，審校的稿子錯字連篇。同事小林打趣道：“新家鬧鬼啊？這么魂不守舍的。“

“別提了，“蘇雨晴揉了揉太陽穴，“昨晚總覺得床底下有聲音，像有人在寫字。“

小林的笑容僵住了：“你住哪棟樓？“

“就中山路那棟老公寓，7樓。“

“天啊！“小林壓低聲音，“那棟樓出過事的！去年有個女的在你那間房自殺了！聽說是上吊，發(fā)現(xiàn)時舌頭都紫了...“

蘇雨晴手里的筆掉在了地上。

下班回家，她特意繞到物業(yè)處詢問。管理員老張支支吾吾：“是有這么回事...但都過去一年多了，房子消毒清理過好幾遍...“

“為什么租房時沒人告訴我？“蘇雨晴質(zhì)問。

“這...房東說怕租客忌諱...“老張遞給她一份報紙，“你自己看吧。“

去年6月的都市報角落有一則小新聞：《年輕女子公寓內(nèi)自殺，疑似工作壓力過大》。照片打了馬賽克，但能看出是在她的臥室，死者叫林雯，28歲，自由撰稿人。

最讓蘇雨晴脊背發(fā)涼的是新聞最后一句話：“據(jù)鄰居反映，死者生前曾多次向物業(yè)投訴'床下有人半夜寫字'。“

當晚，蘇雨晴開著燈睡覺。凌晨兩點，那聲音又準時響起。這次她鼓起勇氣，沒有立即查看，而是靜靜聽著——確實像寫字聲，有規(guī)律地停頓，仿佛在思考下一句該寫什么。

聲音持續(xù)了約十分鐘后停止。蘇雨晴立刻跳下床，掀開床單查看地板。

她的血液凝固了——原本干凈的地板上出現(xiàn)了幾行歪歪扭扭的鉛筆字跡，像是有人躺著寫的，字跡向上傾斜：

“又來了一個新的人

她能聽見我嗎

她能幫我嗎“

字跡很新，鉛筆碎屑還粘在木紋里。蘇雨晴顫抖著拍下照片，然后用濕巾瘋狂擦拭。字跡消失了，但恐懼卻在她心里扎了根。

第二天，她敲開了樓下陳奶奶的門。這位獨居老人在這棟樓住了三十年，應該知道些什么。

聽到蘇雨晴的問題，陳奶奶布滿皺紋的臉瞬間變得蒼白：“那間房...又出事了？“

“您知道些什么？請告訴我！“蘇雨晴懇求道。

陳奶奶嘆了口氣，讓她進門，倒了兩杯茉莉花茶。

“那間公寓啊，民國時是個'問靈'的地方。“陳奶奶的聲音低沉，“有錢人請靈媒在那里召喚亡魂，詢問陰間事。后來打仗，靈媒跑了，但據(jù)說有些東西...留下來了。“

蘇雨晴的手抖得茶杯咔咔響。

“林丫頭之前住那里時，也來找過我。“陳奶奶繼續(xù)說，“她說床下有人寫字，一開始是普通句子，后來變成...咒語。她以為是房子鬧鬼，其實...“

“其實什么？“

“是那東西在找替身。“陳奶奶抓住蘇雨晴的手，力道大得驚人，“它在模仿活人寫字，學習怎么更像人...等它學夠了，就會把住的人變成新的'它'，而原來的'它'就能離開了。“

蘇雨晴想起那些歪扭的字跡，胃里一陣翻騰。

“林丫頭發(fā)現(xiàn)得太晚了。“陳奶奶搖頭，“她開始回寫那些字，以為是在和鬼魂交流...結果越陷越深。找到她時，地板上全是字，連墻上都是...“

回到公寓，蘇雨晴瘋狂搜索關于林雯的信息。在一個冷門論壇上，她發(fā)現(xiàn)林雯生前發(fā)的最后一篇帖子：

“我在和梁先生交流，他是一位民國書生，因冤死而困在此地。他教我一種古老的文字儀式，說可以幫助他超度。但最近他的字跡變了，要求越來越多...昨晚他要我寫下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拒絕了。現(xiàn)在床下的聲音變得好大，我好害怕...“

帖子發(fā)布于凌晨三點，十小時后，林雯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

當晚，寫字聲比以往更早開始。蘇雨晴趴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地板上一行行字跡憑空出現(xiàn)，像有無形的筆在書寫：

“你好蘇小姐

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陳婆多嘴了

她不該告訴你那些

我只是需要幫助

80年了我好孤獨

寫下你的名字好嗎

就像交個朋友“

蘇雨晴渾身發(fā)抖，卻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支鉛筆。就在她即將觸碰地板的瞬間，手機突然響起——是小林打來的。

這一打斷讓她如夢初醒，慌忙后退。地板上的字跡變得憤怒起來：

“為什么不幫我！

你也想和林雯一樣嗎！

我看到了你的生辰！

就在公司檔案里！

我會得到我想要的！“

字跡越來越深，最后幾乎刻進了木頭里。蘇雨晴抓起鑰匙沖出了公寓，在小林家沙發(fā)上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她請了假，去了市圖書館。在民國檔案部，她查到這棟樓1925年確實住過一個叫梁文淵的私塾先生，因被誣陷與女學生有染而投井自盡。死亡日期是6月15日——正是昨天。

更可怕的是，在一本破舊的民俗學雜志上，她發(fā)現(xiàn)一篇關于“文字通靈術“的文章，作者正是林雯。文中詳細描述了一種通過特定文字排列與亡靈交流的儀式，需要連續(xù)九天在午夜書寫特定咒文，第九天亡靈將能短暫顯形。

文章最后用紅筆批注：“危險！此儀式實為古老詛咒，亡靈將借此吸取活人精氣。梁非冤魂，實為惡靈！——林雯絕筆“

蘇雨晴明白了林雯死亡的真相——她發(fā)現(xiàn)了梁文淵的真面目，但為時已晚。

回到公寓，她決定做個實驗。按照林雯文章中的描述，她在地板上畫了一個反向的“卍“字符（文中說這能困住惡靈），然后在中心點了一支白蠟燭。

午夜，寫字聲準時響起，但這次似乎遇到了阻礙，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板上的字跡歪歪扭扭：

“你...在...做什么...

停下...

我只想...說話...“

蘇雨晴不為所動，念出雜志上記載的驅(qū)靈咒文。房間溫度驟降，蠟燭火焰變成詭異的藍色。床下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重重撞上了床板。

“啊！“一聲非人的尖叫從床下傳出，“賤人！你和林雯一樣該死！“

蘇雨晴繼續(xù)念咒，聲音越來越響。突然，一只蒼白的手從床下伸出，指甲漆黑尖利，抓向她的腳踝。她驚叫著后退，撞翻了蠟燭。

火焰熄滅的瞬間，整個房間陷入黑暗。蘇雨晴感到有冰冷的氣息噴在她后頸上，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你逃不掉的...我已經(jīng)知道你的名字和生辰...明天...明天就是第九天...“

蘇雨晴連滾帶爬地沖出房間，在酒店住下。她打電話給陳奶奶，老人聽后沉默良久：“明天是農(nóng)歷五月二十，一年中陰氣最重的日子...他要在那時完成儀式。“

“什么儀式？“

“借尸還魂。“陳奶奶的聲音顫抖，“他需要活人的身體...林丫頭抵抗得太厲害，所以他只能殺了她...現(xiàn)在他盯上你了。“

蘇雨晴想起地板上的字跡——梁文淵已經(jīng)知道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這是傳統(tǒng)巫術中控制一個人的關鍵信息。

“有辦法阻止嗎？“她問。

“只有一個辦法...“陳奶奶猶豫道，“比他先完成儀式...但不是召喚他，而是召喚更古老的東西...守護這棟樓的東西。“

“什么東西？“

“我不確定...只聽老輩人說，建這樓時在地基埋了'鎮(zhèn)物'，是當年那個靈媒留下的...如果能喚醒它...“

當晚，蘇雨晴做了個奇怪的夢。她站在公寓臥室里，床下爬出一個穿民國長衫的男人，面容清秀卻慘白如紙。他對她微笑，嘴里卻長著鯊魚般的尖牙。

“蘇小姐，“他彬彬有禮地鞠躬，“明天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醒來時，蘇雨晴決定背水一戰(zhàn)。她回到公寓，按照陳奶奶的指示，在臥室四角點燃黑色蠟燭（老人給她的），然后在地板上用鹽畫了一個復雜的符號。

“這是顛倒的五芒星，“陳奶奶在電話里解釋，“能打開地下的'門'...但小心，出來的不一定是我們想要的。“

午夜十一點五十，蘇雨晴開始了儀式。她念著陳奶奶教的咒語，聲音在空蕩的公寓里回蕩。起初什么也沒發(fā)生，但當時鐘指向十二點時，整棟樓突然震動起來。

床下的寫字聲變得瘋狂，地板上的鹽粒開始跳動。蘇雨晴繼續(xù)念咒，聲音幾乎嘶啞。突然，一聲巨響，床被無形的力量掀翻，露出地板——

那里有一個暗門，正在緩緩打開。

一只蒼白的手伸了出來，但比梁文淵的更枯瘦，皮膚上布滿奇怪的符文。一個嘶啞的聲音從地下傳來：

“誰...喚醒...守門人...“

蘇雨晴腿一軟跪在地上：“求您...阻止梁文淵...他要害人...“

暗門完全打開了，一個佝僂的身影爬出來——是個干癟的老婦人，眼睛只有眼白，脖子上掛著一串人牙項鏈。她深吸一口氣，露出詭異的微笑：

“啊...書香的味道...梁書生又在調(diào)皮了...“

就在這時，臥室溫度驟降，梁文淵的身影在墻角浮現(xiàn)，俊美的面容扭曲成恐怖的模樣：“老巫婆！這不關你的事！“

老婦人咯咯笑起來，聲音像玻璃摩擦：“小梁啊...80年前你騙我儀式，害我變成這樣...現(xiàn)在該清算了...“

兩個靈體突然撲向?qū)Ψ剑l(fā)出非人的尖嘯。蘇雨晴趁機爬向門口，卻在最后一刻被梁文淵抓住腳踝。他的臉近在咫尺，皮膚開始腐爛脫落：

“你逃不掉的...我已經(jīng)寫了你的名字...在我的死亡名單上...“

老巫婆撲上來，一口咬住梁文淵的肩膀。他尖叫著松開手，蘇雨晴奮力爬出房間，重重關上門。

門內(nèi)傳來可怕的撕打聲和尖叫，整棟樓的燈忽明忽暗。最后，一聲爆炸般的巨響后，一切歸于寂靜。

蘇雨晴顫抖著推開門——房間一片狼藉，床翻倒著，地板上的暗門大敞，但兩個靈體都不見了。只有地板上留著最后一行字跡，正在慢慢消失：

“結束了

門關上了

但寫字聲

永遠不會

完全停止“

三個月后，蘇雨晴搬出了那棟公寓。臨走前，她向新租客隱瞞了房子的歷史，只說“隔音不太好“。

但在某個失眠的夜晚，當她路過那棟老樓時，不經(jīng)意抬頭看了一眼她曾經(jīng)住過的窗戶——燈亮著，一個模糊的人影正俯身在窗前的書桌上，似乎在寫著什么。

而就在她凝視的瞬間，那個人影突然停下筆，緩緩轉向窗戶，仿佛隔著七層樓的距離與她四目相對。

蘇雨晴落荒而逃，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熟悉的、指甲刮擦木板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