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霸搓著蒲扇般的熊掌，繼續傾瀉著這些年的委屈：“后來我在萬妖山撿到半卷佛經，才知這世上還有不殺生的修行法門。可是...”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連帶著頭頂那撮總是驕傲豎起的白毛也耷拉下來：“其他妖族都笑話我，說我癡心妄想...”

道衍眼中精光一閃：“所以你被發配到這死亡嶺？”

“他們說...”

熊霸羞愧地用爪子捂住臉，聲音悶悶地從指縫里漏出來，“說讓我在這鬼地方守著，什么時候開葷了，什么時候才能回萬妖山...”

說著突然激動地抬起頭，“但我熊霸豈是那種殘暴之妖？于是便讓小妖們放出謠言，說我每日都食十人之心肝——這樣就能嚇唬住人族別來送死了！

蕭珩聞言一怔。難怪這熊妖的營帳里連塊骨頭都看不見，案幾上擺著的全是山野漿果。

石壁上掛著的“人皮燈籠”，細瞧竟是某種菌類曬干制成。

道衍忽然大笑，笑聲震得石穴簌簌落灰：“妙哉！妖身佛心，正是我佛門護法金剛的好苗子！世道不公，竟都誤會了你，那么本佛便收了你。”

說著，道衍袖袍一揮，一尊三丈高的佛陀虛影在身后顯現。那佛陀面容慈悲，卻生著六條手臂，左三持金剛杵、紫金缽、菩提枝，右三握骷髏碗、骨笛、人皮鼓。

熊霸看得呆了，連鼻尖掛著的鼻涕泡都忘了擦。

妖佛之相！

道衍袖中飛出一串骨制佛珠，每顆珠子都刻著扭曲的梵文：“且放開心神，讓為師清你靈臺塵埃，于你神海中種下佛種，如此，你便可踏上妖佛之道！”

道衍神色稍霽，口吐金蓮佛光，將熊霸籠罩。

“弟子...弟子...”

感受著漫天祥和佛氣，熊霸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突然“咚咚咚”連磕九個響頭，石板上都磕出了裂痕。

當他抬起頭時，眉心已多出一枚金色卍字印，在月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暈。

他只覺自身被佛力籠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躲在暗處的蕭珩差點笑出聲。這哪是什么兇殘妖將，分明是個傻憨可愛熊。

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妖亦能成佛！

道衍轉身對陰影處道：“蕭施主，出來吧。”

蕭珩剛現身，熊霸就瞪圓了眼睛：“是你！白天帶兵打我的那個人族將軍！”話到一半突然捂住嘴，偷瞄道衍的臉色。

“現在他是你大師兄了，以后，你便跟著他修行。”

道衍淡淡說道。

熊霸的熊臉立刻皺成了一團，顯然在激烈掙扎。最后，他耷拉著耳朵，不情不愿地作了個揖：“熊霸拜見大、大師兄...”

那委屈的模樣，活像被搶了蜜罐的幼熊。

蕭珩強忍笑意，正色道：“熊師弟放心，從今往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可不再興打打殺殺的了。”

說著伸手想拍熊霸肩膀，發現夠不著，只好改為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胳膊肘。

“此乃人、妖兩道氣運之爭，與你大師兄無關。何況，何況亂世當用重典，以殺止殺亦是慈悲。”

見熊霸仍懵懂，道衍又補充道，“你的道行尚淺，日后跟著大師兄自會明白。”

“徒兒遵命。”

熊霸對著道衍三叩首，又對蕭珩鄭重作揖。

這一揖，蕭珩分明感覺到有縷精純的神魂之力順著虛空傳來，在他神宮中化作一頭憨態可掬的小熊虛影。

他真沒想到，道衍和尚竟有如此本事、不費一兵一卒，只憑口舌之利，便降服了熊霸。

“熊師弟果然仁慈，如此一來，便讓死亡嶺不再流血，此乃大功德！”

蕭珩感慨不已。

而腦海里，氣運和功德正在瘋狂波動！

【降服赤熊妖將熊霸，死亡嶺真龍誕生，氣運+100】

【化解死亡嶺兵禍，功德+20000】

【氣運累積突破1000，天命敕神進階……】

蕭珩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份天大的喜悅，道衍的身軀便化作金光點點，開始消散。

“時辰已到，為師該走了。”

“師父……”

熊霸急得要去抓那飄散的佛光，卻抓了個空。

道衍的身影漸漸消散在月光中，唯有最后一句話在石穴中回蕩：“切記，妖佛之道，貴在持心。他日你若能度化百萬妖族向善，便是證道之時......”

“嗚嗚嗚大師兄，師父他……”

熊霸跪在地上，哭得像個五百斤的孩子。

蕭珩看著這頭哭哭啼啼的七境大妖，突然覺得，或許妖族與人族，未必就不能共存......

“沒事，師父去了極樂世界。會有機會相見的。”

蕭珩安慰道。

“那我以后就跟著大師兄了。”

熊霸擦干了淚水。

待熊霸情緒平復，蕭珩狀若無意地問道：“聽說死亡嶺盛產虎豹妖獸？”

“那當然！”

熊霸驕傲地挺起胸膛，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壓低聲音：“本想在今夜三更時分派虎豹妖偷襲大師兄的營地......”

說著，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蕭珩眼中精光一閃：“你覺得我帳下那支騎軍如何？”

熊霸：“強！都快趕上血浮屠了。”

“但還不夠，我想讓他們成為真正的虎豹騎！能撕碎血浮屠的那種！”

蕭珩暴露了他的野心！

“大師兄是想要虎豹獸？”

熊霸的熊嘴張得能塞下整個佛龕。半晌才結結巴巴道：“可可虎豹獸野性難馴，只認妖族......”

“我要的就是它們的野性！”

蕭珩唇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他要打造一支讓整個天下都聞風喪膽的鐵騎！

那么，便從虎豹騎開始吧！

“那師弟帶你先去看看虎豹妖……”

“哈哈，正有此意，走！”

而與之同時，北境玄武營帳。

石鋒諂媚地給座上青年斟茶：“一切都按太子的意思辦了，大人，您回京后……”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急什么？”

錦袍狐氅青年把玩著茶杯，玄色官靴直接踩在案凳上，“等確認那質子葬身妖腹，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就有勞先生為我多多美言幾句了……”

石鋒不著痕跡地遞上了一疊銀票。

他在北境吃黃沙風雪足足二十年了，早就想離開這破地方了，只是朝中無人啊。

他這前鋒將軍是如何得來的？

還不是在這二十年里和妖族打戰，比他厲害的一個個都死光了。這才輪到他。

他知道，再這么下去，他也要戰死沙場。

但他不甘心埋骨他鄉。

于是，數日前的某個夜里，這位青年來到了他的營帳，為他帶來了一份書信，一份來自太子的親筆書信！

這讓他心花怒放，立馬表示愿意納上投名狀！

從今往后，他在朝中，也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