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貧辦公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陸遠山把最后一份危房改造申請表塞進檔案袋時，手機在掉漆的鐵皮柜上震出蜂鳴。班級群里正在直播金梧桐頒獎典禮，林晚握著獎杯的指尖在鏡頭前泛著珍珠色光澤。

“要感謝十六歲在縣禮堂演《雷雨》的自己......“她的獲獎感言被此起彼伏的消息頂上去，有同學@他：“學委當年可是四鳳的御用提詞員！“

陸遠山熄滅屏幕，玻璃倒影里浮現出貼滿整面墻的衛星地圖。青石村的等高線蜿蜒如掌紋，他用紅色圖釘標記的蓄水池選址，正卡在當年野炊時林晚崴腳的山坳。

暴雨是在凌晨兩點砸下來的。陸遠山舉著探照燈沖進牛棚，泥水已經漫過腳踝。十來個村民正在加固漏雨的頂棚，懷孕的母牛在角落里焦躁地踱步。

“遠山哥！后山有碎石滾下來！“村會計家的小女兒舉著還在滴水的手機沖進來，屏幕上是后山監控畫面。去年新栽的油茶苗在暴雨中成片倒伏，泥漿正順著陡坡沖向村口的木耳養殖基地。

而此刻的慶功宴上，香檳塔折射著水晶燈碎鉆般的光。林晚借口補妝躲進洗手間，指尖發顫地點開熱搜榜第三位的視頻。粉絲拍下的威亞事故現場里，她墜落時鎖骨撞在道具巖石上，月牙形的傷口正滲出殷紅。

“晚姐，救護車......“

“用生理鹽水沖一下就行。“她對著鏡子貼上創可貼，露背禮服下的蝴蝶骨振翅欲飛。手機突然彈出特別關注提醒，中國扶貧網剛剛更新的報道里，青石村第一書記滿身泥濘地站在滑坡現場，胸前黨徽在探照燈下閃過一道弧光。

林晚放大照片時碰翻了化妝刷筒，深棕眉筆滾過瓷磚地，在某個瞬間與記憶里折斷的炭筆重疊——高二那年寫生課，陸遠山就是這樣蹲在畫板前，替她撿起滾進山澗的筆。

暴雨持續到黎明。陸遠山癱坐在臨時指揮部的水泥地上，濕透的襯衫貼著后背的舊傷。突然響起的視頻請求嚇得他一激靈，林晚的對話框里跳出一行字：“老同學，需要明星代言助農直播嗎？“

晨光穿透云層照在泥濘的救災橫幅上，二十公里外的盤山公路上，一輛黑色保姆車正碾過滿地梧桐落葉。林晚把止痛藥混著黑咖啡咽下去，鎖屏照片是今早截圖的救災新聞，她悄悄用修圖軟件把陸遠山的身影圈成了星空壁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