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色黎明
- 暗影裁決
- 九厘米的槍
- 2372字
- 2025-03-23 14:43:26
晨霧尚未散盡,林羽跪坐在老槐樹前,指尖深深摳進泥土里。母親的藍布衫還裹在身上,衣襟處凝結著暗褐色血塊,散發著鐵銹般的腥氣。他摸索著解開母親腕間的紅繩,那枚銀鐲子落入掌心時,傳來細微的金屬震顫——就像當年父親離家那夜,被褥下藏著的懷表發出的聲響。
“陳伯在金三角的榕樹碼頭...“林羽將紙條反復摩挲,焦油般的字跡被淚水暈染成模糊的島嶼。遠處公路傳來引擎轟鳴,三輛黑色轎車正繞著山腳盤旋,車頂的探照燈刺破晨霧,在他腳邊投下搖晃的光斑。他突然注意到母親指甲縫里的暗紅色污漬——和上周從菜窖墻壁刮落的泥土顏色一模一樣。
林羽將母親的遺體輕輕卷進浸透雨水的蓑衣里,粗糙的麻繩在掌心勒出血痕。當他解下母親最愛的碎花頭巾包裹尸體時,一片枯葉粘在鬢角,讓他想起六歲那年發燒,母親也是這樣用頭巾蘸著溪水為他物理降溫。山風掠過空曠的谷地,送來遠處寺廟的晨鐘,驚起一群血翅蝙蝠,它們猩紅的翅膀在霧中劃出扭曲的弧線。
“走水路。“王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獨眼男人倚著斷墻,左眼紗布滲出淡黃色組織液,右臂虬結的肌肉因發力而隆起。他拋來個油紙包,林羽接住的瞬間察覺到里面金屬的寒意——是支勃朗寧手槍,握柄處纏著褪色的紅繩。
貨輪的汽笛聲撕破港口的晨霧時,林羽正蹲在甲板角落啃冷饅頭。咸澀的海風掀起他襤褸的校服下擺,露出腰間母親留下的菜刀。船艙深處傳來醉漢的咒罵,他忽然聽見熟悉的閩南語調子,混著緬甸口音的歌聲穿透層層木板——正是母親常唱的那首《月光菩薩》。當他摸到艙門把手時,濃烈的鴉片味撲面而來。
“小崽子,偷聽老娘唱歌想死啊?“裹著翡翠頭巾的老婦人拄著象牙杖逼近,林羽在對方渾濁的眼珠里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當老婦人的銀鐲子劃過他脖頸時,他條件反射地摸向腰間,卻在觸碰刀柄的剎那生生止住——母親臨終前抓著他手背的力道仿佛還殘留在皮膚上。
深夜的湄公河泛著幽綠的光澤,林羽趴在船舷上吐出苦水。遠處漁火明滅,他忽然想起王叔說的“暗巷盡頭的裁縫鋪“。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掏出浸濕的紙條,借著月光辨認那些被血漬粘連的字跡:“...銀鐲子里的微型膠卷...“突然,船身劇烈顛簸,黑暗中伸來無數枯枝般的手臂。
林羽在打斗中摸到船舵旁的應急斧,劈開撲來的黑影時,嗅到濃烈的松香——和王叔身上如出一轍。他轉身揮砍,卻聽見金屬相撞的脆響。月光下,七個蒙面人呈北斗七星陣型圍住他,領頭者手中的彎刀滴著粘稠液體,那顏色讓他想起母親咳在地上的血跡。
“果然是林家血脈。“彎刀劃破空氣的尖嘯聲中,林羽感覺右肩傳來灼痛。他踉蹌后退時撞上桅桿,后腦勺傳來的鈍痛讓他眼前發黑。朦朧間,他看見有人撕開他的校服,將銀鐲子按在心口處。劇痛中,他聽到自己骨骼錯位的聲響,以及那個聲音在耳畔低語:“你父親沒教過你,真正的殺手要笑著殺人嗎?“
當林羽再次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躺在停尸間的冰柜旁。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解剖臺前工作,手術刀折射的冷光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線。“令尊當年可是我們'幽冥'組織的首席刺客。“男人將器官標本收入玻璃罐,轉頭時露出半張金屬化的臉,“這雙眼睛,是不是很像他?“
林羽猛地坐起,后腦勺的傷口傳來針刺般的疼痛。他摸到枕頭下的勃朗寧手槍,卻發現槍管被焊死。窗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他看見二十七個戴著夜視鏡的士兵正在裝甲車旁集結,有人舉起衛星電話匯報:“目標確認,基因匹配度99.7%...“
“帶走!“男人的電子音響起,林羽被兩只機械臂鉗住四肢。在失去意識前的瞬間,他瞥見解剖臺上散落的照片——父親穿著黑色禮服站在曼谷歌劇院門口,身旁站著個穿紅旗袍的女人,她腕間的銀鐲子,和自己胸前的一模一樣。
暴雨傾盆而下時,林羽被扔進熱帶雨林的深坑。他摸索著爬出泥潭,發現四周都是通電的鐵絲網。遠處傳來直升機槳葉的呼嘯,探照燈光束掃過雨林時,他看見樹冠間漂浮著無數熒光浮標——那是在標記他的位置。
“陳伯的裁縫鋪...“林羽將銀鐲子貼在心口,突然想起母親教過的摩斯密碼。他用匕首在泥地上刻下歪扭的符號,片刻后,灌木叢中傳來悉索響動。穿紅旗袍的女人從樹后走出時,林羽的瞳孔劇烈收縮——她的左眼戴著和王叔一模一樣的獨眼罩,手中提著的縫紉包上,繡著暗紅色的罌粟花。
女人用銀針劃開他的衣領,林羽在劇痛中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你父親當年用這把剪刀殺了我們三十七個兄弟。“她指尖翻飛,剪斷了他校服的第二顆紐扣。當林羽看清紐扣內側的微雕時,整個人如墜冰窟——那上面刻著他和父親在游樂園的合影,照片背景里,穿著長衫的男人正對著鏡頭比劃“V“字手勢。
女人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將剪刀刺入他頸側:“現在你知道了?你父親和我們做的是同樣的事...“話音未落,林羽感覺后背被冰冷的金屬貼住。他緩緩轉身,看見王叔的獨眼在樹影中閃爍,手中握著的鐵錘沾著新鮮血跡。
“該醒了。“王叔的聲音帶著金屬共振般的回響,他掀開林羽的衣領,露出胸口植入的芯片,“從你出生那刻起,你就是最完美的殺戮機器。現在,去完成你父親的遺愿吧——把陳伯的腦袋帶給'老板'。“
林羽望著芯片上跳動的紅色數字,突然想起母親教他識字時的場景。那時她指著“愛“字說:“這個字要用心才能寫得圓滿。“此刻,他扯開衣領,用匕首劃開胸膛。金屬與骨骼摩擦的聲響中,他掏出支裝滿紅色液體的注射器——那是從母親遺體旁找到的,標簽上寫著“Rh陰性血“。
當王叔驚恐的吼叫響徹雨林時,林羽已經將針管刺入頸動脈。視野逐漸模糊的過程中,他看見二十一年前的畫面:穿長衫的男人將襁褓中的自己交給母親,母親腕間的銀鐲子與父親胸前的懷表碰撞出清脆聲響。雨滴打在臉上時,他終于聽懂了母親臨終前的呢喃——那不是遺言,而是密碼。
“暗巷...裁縫鋪...紅旗袍...“林羽在最后的意識里微笑。當直升機槳葉割破天際線時,他化作雨滴墜入湄公河,懷中的銀鐲子發出悠長的嗡鳴。河底沙粒在他身下翻涌,恍惚間,他看見父親站在對岸,手中提著個染血的行李箱,箱蓋上貼著泛黃的郵票——正是母親遺物中的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