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無
- 執湮
- 人山居士
- 3441字
- 2025-03-24 20:40:16
于也瞳孔驟縮,渾身血液仿佛凝固成冰,驚恐地盯著中年人。對方卻恍若未見,指尖輕輕摩挲著黑貓油亮的背毛,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張角這個行走的雷劫是你的必經之路,你該上路了。“話音未落,兩人周身突然泛起詭譎的青芒,在暴雨中劃出扭曲的漣漪。
當光芒消散時,原地只剩幾片飄落的青鱗。于也猛然向前踉蹌半步,掌心觸到的唯有冰冷的雨幕。就在此刻,凝滯的時空突然解凍——天際炸雷轟然撕裂云層,豆大的雨點砸在他滾燙的臉頰上,遠處被閃電劈斷的樹干正冒著青煙緩緩倒下。
“喂,小鬼。“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驚得于也幾乎跳起來。
虛空中浮現出中年人的半張臉,黑貓的瞳孔在陰影里詭異地豎成細線,“送你個保命符。
喊出'不要'時,你能短暫'主宰'周遭事物。不過記住...“那張臉突然被電流劈成碎片,唯有余音裹著雷聲滾來,“只有五次機會,用超了...你會很可怕哦!“
也就在此時,時間已然回復正常,血色云層在天際翻涌如巨獸的利齒,一道水桶粗的紫雷耀得天地慘白。少女揮劍斬向那道銀蛇般的閃電,卻被沛然莫御的力量震得虎口迸裂。佩劍脫手飛出,她整個人如斷線紙鳶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焦黑的地面上,濺起的碎石混著血珠嵌入泥土。
張角腳踏虛空步步逼近,玄色道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鎮守司的天驕又如何?在太平道的仙法面前,不過是螻蟻罷了。“他掐住少女染血的衣襟將其提起,拇指摩挲著她蒼白的臉頰,泛黃的牙齒在雷光下泛著冷光,轉頭看向于也,“待我斬了鎮守司這個賤人......“
話音未落,天地間突然蕩開一聲洪鐘大呂般的巨響。一座青銅古鐘憑空浮現,鐘身上的饕餮紋竟似活過來般吞吐霧氣,以千鈞之勢撞向張角。氣浪掀起道袍翻飛,他悶哼一聲踉蹌后退,指尖劃過少女頸側留下三道血痕。古鐘懸停半空,鐘聲化作實質音波震得云層潰散。
“誰!”張角暴喝著猛然旋身,玄色道袍卷起的罡風將滿地焦土攪成沙暴。他方才揮劍斬向空蕩的原野,卻忽覺后頸刺痛,反手拍出的掌心雷在觸及虛空時竟詭異地湮滅。
青銅古鐘的轟鳴撕裂蒼穹,鐘身上的饕餮紋滲出暗紅血霧,如太古兇獸般再次撞向他背心。氣浪掀得他踉蹌三步,袖中未及祭出的符紙在沖擊下碎成齏粉。他豁然抬頭,血色云層中太無腳踏古鐘凌空而立,玉柄拂塵正指向他足下焦土——那里赫然留著少女被擊飛時拖拽出的血痕。
“張天師這招‘流星逐月’,倒是比當年‘黃天當立’的檄文更狠辣。”太無拂塵輕掃,古鐘懸停半空,鐘聲化作漣漪震散翻涌的云層。他踏云而下,寬大道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腰間太極玉佩閃過幽光,“當年巨鹿城外你以太平道蠱惑眾生,今日何苦再造殺孽?”
張角抹去嘴角血跡,周身魔氣凝成骨刺突刺而出,冷笑道:“鎮守司的衛道者總愛站在云端說教。你這聲‘天師’——”他指尖掐訣,被古鐘震碎的地面竟爬出無數白骨,在風中拼湊成猙獰戰陣,“莫不是想哄我束手就擒后,再往我身上潑臟水?”
“天師僅憑南華道友半卷《太平青領書》,便在冀州城頭燃起火種,讓太平道的教義如春風野草般遍生世間。這般氣魄,豈是區區‘魔頭’二字便能辱沒的?”太無拂塵輕卷,將癱倒在地的少女攝至身后,袍袖間青光流轉,竟在瞬息間止住了她頸間的血痕,“你我同為道門一脈,何必執著于正邪之分?”
張角瞳孔微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道袍上暗繡的太平道紋,忽而仰天大笑,笑聲震得天際血云翻涌:“好一個‘同為道門一脈’!鎮守司口口聲聲要恢復上古秩序,三司四戒、五區五協——”他猛然抬手指向太無,指尖魔氣凝成血劍,“哪一處不是照搬三清祖庭的規制?就連你這‘太無’道號,怕也是從玉清境的典籍里偷來的罷!”
他踏前半步,魔氣在足下凝成玄色蓮花,冷笑道:“若真讓你們一統大荒,難道不會像當年的天庭那般,以‘重鑄地火風水’為名,行禁錮眾生之實?”話音未落,他忽而收斂鋒芒,負手淡笑,“罷了,你我都是在棋盤上廝殺的棋子,又何必裝作出塵模樣?”
于也緊貼著冰冷的土墻,指甲幾乎要掐進磚縫里。他望著張角周身翻涌的猩紅氣浪,聽著兩人的對話在死寂中回蕩,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張角方才那要將他掐死的狠戾眼神還在眼前晃蕩。
“鎮守司竟只派你一人來螳臂當車?”張角忽然仰天大笑,猩紅氣浪隨他揮袖掀起血霧,墻角的燭火在氣浪中劇烈搖晃,將于也蒼白的臉映得忽明忽暗。他瞇起眼打量太無,瞳孔深處翻涌的赤芒如同即將擇人而噬的野獸。
太無卻抱臂倚著斑駁的木柱,道袍被氣浪掀起也渾然不覺。他指尖漫不經心地撥弄腰間的青銅葫蘆,挑眉時眼尾掠過一絲戲謔:“貧道從未想過阻攔天師。”話音未落,周身驟然騰起氤氳青霧,與張角的血色氣浪在半空相撞,發出細微的爆裂聲。
于也縮在陰影里大氣都不敢喘。他看見張角的笑意僵在嘴角,太無的從容里暗藏鋒芒,兩人之間的氣機交鋒如同無形的刀刃在虛空中游走。青磚地面在氣浪沖擊下簌簌顫抖,他慌忙捂住口鼻,生怕自己的喘息聲會成為這場危險對峙的導火索。
然而他越是這樣想,事情發展越不逐人愿。
“停手可以,不過那小子歸我!”張角指尖迸發猩紅氣芒,將于也凌空扯向自己。少年瞬間離地,衣擺被氣浪掀起,驚恐地揮舞雙臂。
太無見狀,拂塵輕抖,青霧凝成無形屏障將于也托住。“天師要走便走,何必傷及無辜?”他語氣淡然,袖中指尖暗掐法訣。
于也懸在半空,望著太無袍角翻涌的青霧,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正愣神間,張角眼神驟冷,抬手直指天際。剎那間狂風撕裂云層,三道碗口粗的紫雷耀出,裹挾著毀滅氣息劈向于也。
太無瞳孔微縮,手腕翻轉間金鐘虛影浮現,震碎雷光。與此同時,他揮袖甩出萬千銀針,在猩紅氣浪中織成密網。張角低喝一聲,周身血霧暴漲,將銀針盡數消融。
“太無道友,張某暫且告辭!”血霧中傳來蒼老笑聲,待霧氣散盡,張角已蹤影全無。太無臉色驟變,望向遠處翻滾的血云,突然抓住少女與于也:“不好!得馬上離開!”
三人化作青光飛逝,于也回頭時,只見張角消失處殘留著詭異的血色漩渦,耳畔隱約傳來太無的喃喃自語:“晁錯...他竟與黃巾軍余孽勾結...”
于也踉蹌著扶住街邊路燈,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才回過神。方才還血霧彌漫的戰場,此刻竟如晨霧般消散殆盡。雨不知何時停了,云層裂開縫隙,三月的陽光斜斜鋪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積水倒映著碎玉般的藍天。若不是太無老道正拄著拂塵立在身側,他幾乎要以為方才的廝殺不過是場荒誕的噩夢。
“道長,剛剛……”于也望著滿地狼藉中唯獨完好的便利店招牌,喉結動了動。他的衛衣破了道口子,冷風灌進領口,讓他想起張角猩紅的瞳孔與太無揮出的青霧。
太無撫了撫胡須,袖中少女甜甜正閉眼沉睡。“小友只管將此事當作春夢一場。”他指尖輕點于也額頭,一絲清涼掠過,少年混亂的記憶忽然變得模糊,意味深長的說道:“明日自有人尋你,此刻該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話音未落,老道周身騰起淡淡青霧。于也慌忙眨眼,再睜眼時,路燈下只剩自己孤單的影子。他呆立許久,直到腹中傳來響亮的咕嚕聲,才猛然驚醒——對啊,原本是要去買泡面的。
踩著滿地碎光走向便利店,三月的春風裹挾著寒意灌進衣領。于也裹緊外套,卻在轉身時瞥見街角陰影里閃過一抹猩紅。他猛地駐足,可那里只有被風吹起的塑料袋,正輕飄飄地掠過垃圾桶。
夜更深了,于也縮進被窩時,窗外的月光正透過防盜網在墻上切割出細碎的銀格子。哮天犬——那只英國佬和美國佬的混血早已窩在鞋盒里打呼嚕,而他的思緒卻像被放進滾筒洗衣機的毛線團,纏著張角的血瞳、太無的青霧,怎么也理不清。迷迷糊糊間,忽然感覺身體猛地一空,仿佛從云端墜落,失重感讓他下意識揮舞雙臂。
不知墜落了多久,一股溫軟的力量托住腰際,再睜眼時,竟站在百米高樓的玻璃穹頂之上。城市的燈火在腳下流淌成銀河,夜風卷起他的睡衣下擺,遠處傳來悠長的汽笛聲。
“這跳樓體驗夠刺激吧?“沙啞的男聲從背后傳來。于也渾身一顫,轉身看見穿灰布長衫的中年人斜倚著避雷針,腳邊蹲著那只黑貓。月光在男人臉上投下陰影,卻遮不住他眼底狡黠的光。
“這...這是哪兒?我不是睡著了嗎?“于也后退半步,鞋底擦過玻璃發出刺耳聲響。
“笨,這是你的夢啊!“中年人抬手彈了彈煙灰,火星在夜風里劃出弧線,“不然你以為大半夜能站在金茂大廈樓頂吹風?“黑貓配合地喵嗚一聲,尾巴尖輕輕掃過他的褲腳。
于也盯著男人泛著青光的指甲,喉嚨發緊:“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大荒是什么?張角不是死了兩千年嗎?他為什么要殺我?還有你說的成仙劫......“
“停停停!“中年人舉手做投降狀,煙灰簌簌落在西裝革履的虛擬投影上——他此刻的打扮竟變成了華爾街精英,“我叫于鳴,,取自'鶴鳴九皋,聲聞于野'。至于其他問題......“他忽然打了個響指,四周景象瞬間凝固,唯有黑貓的尾巴還在悠閑擺動,“咱們得抓緊時間,畢竟你的夢境可撐不住我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