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暗的空間里走了幾步,直到舒亦宸完全睡了過去,南尋筱便停下來,在歐陽潯樂身旁打開了一扇空間門,空間門那邊的光亮透過來,才略微看到了南尋筱的身形,只是她立馬側過身去,歐陽潯樂也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但她能夠敏銳的感覺到,南尋筱剛才落了兩滴淚。
她也想說些安慰的話,但她知道南尋筱的脾氣,她是什么也聽不進去的。
歐陽潯樂只認真道:“我會留意的,不管以后醒來的是誰,帝尊殿下,我都希望你能接受。”
不論如何,兩位都是她的至親。
南尋筱握緊了舒亦宸的手,一句話也沒說,抱著人從另一側的空間門離開了。
風月閣的人很多,整個房樓都喧鬧著,南尋筱提前用源力感知,發現大多數人都圍在她預定的房閣前,她瞬移到屋內,便看到一位身材豐腴的女子側躺在她的床上,妖嬈著身姿看她。
男相了也如此麻煩。
南尋筱面上多了些慍怒,可在面具的遮擋下,那女子也沒有察覺到她的不悅。
女子看到南尋筱到來,臉上堆滿了笑,但看到南尋筱抱著人一臉陰沉的樣子,臉上討好的笑也僵住了。
“出去。”南尋筱冷言。
女子被她突然出聲嚇了一跳,她抓住了胸前的薄紗,難得有些緊張。她趕緊坐正了身子,看著南尋筱男裝男相的樣子咽了咽口水,悻悻笑道:“公,公子,小女子也是閣主叫來侍奉公子的,公子今天就這么把小女子趕出門,小女子也再沒辦法在這風月閣內混下去了,只求公子,我們各取所需,別讓閣主和外面的人看了小女子的笑話。”
南尋筱沒有理會她,只是將她的房閣單獨隔絕開后,將舒亦宸輕輕放置在床尾的位置。
那女子的實力并不強,只是看到房間被一層好看的源力覆蓋,就再也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可會水性。”南尋筱又問。
“啊?會的會的。”女子怕南尋筱不高興了,連忙補充道,“小女子之前是闊垠境移居過來的,水性可好了,而且,這屋子的后院就有一個水池。”想著,那女子又嬌羞笑道,“原來,公子喜歡在水里……”
只是還沒說完,南尋筱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她彎下腰,將人抱了起來。
雖然南尋筱一直沒有什么好臉色,但這人,確實是她從沒見過的絕色。
僅是這人的身姿,也看得她心癢癢的。
瘦削有力,體態勻稱,看上去就是經常練的。
更何況他還有一雙盛滿星辰的眼睛。
女子想著,羞怯著臉想伸手去摘掉南尋筱的面具,但手伸到一半,她的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只有一對眼珠子能動。
南尋筱抱著人轉身,打開空間門,松了手,將人丟進了闊垠境的海里。
女子落入水中后才知道自己被丟了,好在她落入水中后就可以活動,卻也只能看著南尋筱關閉空間門。
舒亦宸在夢里并不覺安心,夢里的他漂浮在離地面不遠處,全身都無法移動,目之所及之處只能看到被血染的地面,他的左手手腕處很癢,很痛,很燥熱。
這種燥熱感很陌生,很奇怪,引得他渾身難耐,在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的時候,他才悠悠轉醒。
他抬起手腕,在咒枷下面好像透出一些淡淡的紅光,隨著他越來越清醒,手腕下的紅光也慢慢消散。
上一次做這種奇怪的夢還是在瀚宙境被南尋筱救下的那次。
他猛然坐起,立馬進入查空間環查看,看到兩儀簫躺在詛咒印記之上,又陷入了沉睡。
看到兩儀簫還在,他也放下心來。
也是,兩儀簫的本體被封印在這里,他又能去哪里。
那到底是花榆留了下來還是亓官樞佑留了下來?
舒亦宸回到現實打量起四周。
從沒見過這般的房間布置——他坐在舒適柔軟的床上,外衣被人整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只剩素白的里衣,鞋子也被整齊放在床前。
他記得之前是南尋筱帶他走的,那就是說,這些極有可能是南尋筱幫他做的。
舒亦宸瞬間燒紅了臉。
不會的吧,南尋筱怎么會做這些。
她可是阮冥境的帝尊,不應該都是由別人照顧她的起居嗎?怎么會反倒過來照顧別人。
會不會是他想多了,或許是南尋筱找的別人。
可是他們在處理花榆那件事的時候算是很親昵的不是嗎?
都抱他了,那就算是很親昵了。
他感受了一下,身上并沒有被旁人接觸的不適感,那就只能是南尋筱做的。
是不是他太自作多情了,許是他動作太慢會影響到南尋筱,她才抱了他呢。
舒亦宸有些懊惱的捶了一下頭。
他現在是只知道胡思亂想,揣測南尋筱的行為了嗎。
他平復心緒,下床整理好著裝。
這是怎么樣的地方,屋子里的帷幔太多了吧,這里還有一股濃郁的酒氣。
他順著酒氣來到桌前,數了一下,大大小小不下于二十個瓶子。
這都是南尋筱一個人喝的嗎?
酒多傷身,所以舒亦宸的父君從不讓他沾酒,可南尋筱一個人就喝這么多。
也實在是她心里難受了。
舒亦宸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面,才開了門準備出去看看。
只是一打開門,舒亦宸也傻眼了。
不僅是一股古怪的濃香迎面而來,像是多種濃郁的香水混在一起,而且屋子里十分混雜,濃妝艷抹的人在屋里穿梭,嬉笑聲此起彼伏。
見舒亦宸打開門,又有許多女子圍了上來,卻也都被藤蔓擋住。
她們嬉鬧著議論:“怎么好像是個小孩兒,不是那位公子。”
“這種地方又怎么會有小孩子?”
“之前進去那女的呢?”
“沒看見啊。”
……
舒亦宸往后退了一步,他確實沒見過這種場面的,這些人的穿著多少有些暴露,身上多是薄紗,只用各色的布條遮住隱私部位,妝容也過于濃艷,空氣中彌漫的香氣讓他感到頭暈。
醒明秋攔在舒亦宸面前,道:“跟著我走。”
舒亦宸點頭,渾身的不自在,他也不敢多看,只得低著頭緊緊跟隨醒明秋,穿過喧囂的人群,終于來到房閣外。
這外面又是另一番場景。
都是荒涼破敗的景象,斷壁殘垣間荒草叢生,連樹木都只剩干枯的樹枝,顯得格外凄涼,卻也不乏有些人在這里穿行。
舒亦宸忍不住小聲問一旁的醒明秋:“明秋前輩,這里都是哪里?怎么是這么個模樣?”
在瀚宙境內,他確實是沒見過這種荒涼破敗的。
醒明秋道:“這里原本是淼微境的一處城區,現如今確實是大不如從前,除了淼微境的主殿,基本都是這個樣子。”
四周望去,也就只有舒亦宸剛才出來的那座風月閣還算完好,其余皆是廢墟。
舒亦宸問道:“這里的星首呢,她不管理的嗎?”
醒明秋道:“根據阿蕓收到的請愿來看,這里的星首早已失蹤,也才慢慢腐敗成如今的模樣。”
連星首也失蹤了嗎。
這淼微境雖并不在八大境域之列,可之前歐陽潯樂有提到過的,這里的星首微淼淼,可是一位能死而復生的神瑞獸。
舒亦宸疑惑道:“這里的星首不是一位神瑞嗎?會不會她被人抓了去,又會不會是她拋棄了這里。”
連神瑞獸也會失蹤嗎?
“小殿下竟然知道這里的星首是誰?”醒明秋卻是有些意外的。
淼微境這位星首微淼淼本就不是張揚的人,鮮有人知道微淼淼的存在,舒亦宸竟是知道的。
舒亦宸微笑道:“之前在璇璣鏡的時候,隊長有提到過。”
醒明秋似乎是感到一絲惋惜,又才道:“我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確定是不是被人強行抓了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會是拋棄了這里。向祁妁閣請愿的是微淼淼的愛人,徐故,連徐故都在這里,微淼淼又怎么會拋棄淼微境。”
又有誰會那么狠心,連愛人都拋棄的。
舒亦宸隨著醒明秋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他們的扎營地,醒明秋帶的人少,也就七個營帳。
這淼微境確實都沒有適合居住的地方。
來到中心的主營帳,舒亦宸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歐陽陵諺,除了慕纖蕓和亓官璇璣在,旁邊還有一位女子。
在他的記憶里是有印象的,她也是阮冥境的長老之一。
“命是保住了,但是接尾的事還得二尊來。”南尋鈴寧陰惻惻的對一旁的亓官璇璣笑道,“不管怎么說,你也不該在小輩身上撒氣吧,阮冥境的人你也敢動,亓官璇璣,你膽子大得很啊。”
亓官璇璣沖著南尋鈴寧齜牙,她被歐陽潯樂用術法封印了空間,她也只能維持全本體的樣子。
慕纖蕓道:“這件事確實是璇璣星座的不是,但她畢竟一直困居在浮云崖,又先后失去兄長和姐姐,心里是難以接受的,仇恨攻心,才失去基本理智,但久久的孤苦和傷痛就算是另相的懲處,至于暝府主那邊,我會前往交涉的。”
醒明秋來到慕纖蕓身旁,依舊是站在她左側。
舒亦宸也跟著上前來,問道:“纖蕓前輩,陵諺公子他怎么樣了?”
倒是一旁的南尋鈴寧先開口道:“命是保住了,但是接尾的事還得二尊來。”
荇憐,舒亦宸這才想起之前那個南尋筱的鏡像說的。荇憐在吞噬生靈晶。
舒亦宸面露難色,他居然把這么重要的事忘了。
慕纖蕓笑道:“小殿下,這位是阮冥境的三長老南尋鈴寧。”
舒亦宸連忙作禮:“三長老。”
南尋鈴寧微微頷首。
“請問,帝尊殿下在哪里?”舒亦宸很著急,全然沒注意到南尋鈴寧正打量著他。
慕纖蕓笑道:“小殿下這是有什么急事,一刻也離不開。”
舒亦宸紅了臉,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的,他只得稍稍低了頭道:“是二尊,二尊在吞噬生靈晶。”
慕纖蕓臉色微變,示意舒亦宸看向一旁的南尋鈴寧。
“他竟然還敢。”一旁的南尋鈴寧道,“之前他就冒險過一次,那次他險些被生靈晶吞噬。他們本就不是共生的關系,生靈晶雖是死物,但它是最想吞噬荇憐的,之前他差點被吞噬那次,還是在扶……”
南尋鈴寧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里,她無論如何也說不了接下來的話。
四雙眼睛看著她,她又換了一種方式道:“那次在良人協助下,他才好不容易擺脫了危機。但也不至于說讓你來通知的,畢竟二尊也是帝尊殿下的召喚獸之一,她不是能感應到的嗎?”
舒亦宸霎時間不知道怎么接話了,他倒是急中出錯了。
南尋鈴寧又問:“你又是從何處知道,二尊他老人家在吞噬生靈晶的?”
該怎么圓了這個漏洞,總不能承認南尋筱出了事,是南尋筱的鏡像讓他轉告的吧。
南尋鈴寧這么問,說明慕纖蕓并未給她透露半點風聲,她定是不知道南尋筱的情況的。
正在舒亦宸手足無措之際,一旁的慕纖蕓道:“是尊座告訴你的吧,他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舒亦宸諾諾的應了兩聲,趕忙把信憶白的日記給慕纖蕓,道:“尊座說了,這個日記,只能給你。”
南尋鈴寧看向舒亦宸的手腕,也沒再說什么。
“我也不知道帝尊殿下她在哪里,但她肯定會回來找你的。”慕纖蕓又道,“小殿下,找你來是有些事要問你的。”
“好。”
“你們在里面看到了亓官樞佑?”
“對……不不不,聽尊座說,那是樞佑前輩的意識,是求生的意識。”
“求生的意識……看來,他并非自殺,這你知道嗎?”慕纖蕓問一旁的亓官璇璣。
也就看在剛才慕纖蕓為她的說詞,才極不情愿的搖了頭。
慕纖蕓道:“這件事已經過去幾千年歲,當時的那場風暴重傷了那么多強者,還能有誰能夠悄無聲息進入浮云崖殺了亓官樞佑。”
南尋鈴寧道:“連大長老也不知道這件事嗎。”
舒亦宸道:“尊座他好像是不知道的。”
慕纖蕓道:“僅是我的猜測,這位殺手可能是在那場事件中察覺到亓官樞佑對他的某個計劃存在威脅,才會暗中殺了他,并偽造成自殺的樣子,至于是誰,他的計劃是什么,我目前毫無頭緒。”
南尋鈴寧問:“會不會和這次的事件有關。”
慕纖蕓搖頭:“我不確定。”
“也罷,你有什么消息了可以隨時通知我,我去看看宸宸陛下的情況。”說著,南尋鈴寧也把亓官璇璣拎起來。
她想了想,對舒亦宸說道:“你有這個空間環的事都有誰知道。”
舒亦宸道:“帝尊殿下給我的,就二尊和隊長他們知道,平時我都是用袖子遮住的。”
畢竟是南尋筱給的東西,他保存得很小心。
“也還好,還是盡量不要暴露這個空間環為好。”南尋鈴寧笑著看了一眼慕纖蕓,提著亓官璇璣往外面走去。
“還有,替我向大長老問好。”
“嗯,好。”舒亦宸緊繃著回復道。
待南尋鈴寧完全出了這個門,舒亦宸才稍微松了口氣。
“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到。”舒亦宸低了頭。
慕纖蕓笑道:“沒事的小殿下,若按尋常來說,阮冥境的人知道了這些也無妨,但是,在阮冥境出了內鬼,你也不要輕易相信阮冥境的人。”
“內鬼?”
阮冥境也會有內鬼的嗎。
慕纖蕓道:“嗯,暫時沒發現是誰,但那天你也看到了,他們把首尊朱菁隱從阮冥境帶走了不是嗎,首尊一直被關在阮冥境的監牢,他還能來去自如,定是有阮冥境的人在幫他,而且,應該是長老級的人物。”
舒亦宸點頭。
這么一看,以后連阮冥境的人也不能輕易相信了。
“那剛才那位三長老……”
“不確定,但暫時看來,她是可以信任的。”
舒亦宸點頭“嗯”了聲。
“至于帝尊殿下,她應該是去幫一位故人,小殿下,一會兒我讓明秋送你回去吧。”
“啊?可是,那是帝尊殿下休息的地方,我還是和明昭他們住好了。”
慕纖蕓笑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讓你在那里等帝尊殿下回來后再告訴她二尊的情況,我這邊太忙了走不開,而且,路明昭他們的營帳已經不夠位置了。”
“可是那么大的營帳,七個都沒位置了嗎?”
慕纖蕓搖頭。
那也只好去風月閣看看有沒有空余房間了。
舒亦宸點頭,又詢問道:“前輩,花榆博士和樞佑前輩的情況怎么樣了。”
慕纖蕓道:“花榆博士她一切良好。”
慕纖蕓這話什么意思,難道是兩儀簫選擇了花榆嗎?
月色的籠罩下,只有風月閣的這棟樓閣是燈紅酒綠的,其他的屋子甚至看不見一絲亮光。
被醒明秋送到風月閣門口,盡管這會兒的風月閣看上去很安靜,舒亦宸還是沒有獨自進去的勇氣。
他求助性的對醒明秋說:“明秋長老,可以再麻煩你一會兒嗎?”
“可以。”
醒明秋隨著舒亦宸進入風月閣,諾大的閣內只有閣主媽媽一個人,她坐在一樓的桌前打量著幾個珍珠笑得合不攏嘴。
好在這位閣主媽媽的打扮不似其它的人,看上去是保守的,舒亦宸才走上前去,細聲問道:“請問,這里還有空余房間嗎?”
閣主媽媽諂媚著偏頭一看,竟是個小孩子在詢問,且舒亦宸身上,除了那雙鞋,別的都挺普通,她的臉上又多了些不耐,再看向舒亦宸身后的醒明秋,醒明秋的衣著確實是華貴許多的。
但醒明秋的臉色并不好,盯著閣主媽媽輕輕搖頭。
閣主媽媽也是是識時務的,忙賠笑道:“沒有。”
舒亦宸又問道:“那有雜物房嗎,只要能休息睡覺的就行。”
閣主媽媽瞟了一眼,醒明秋依舊是盯著她的。
她訕笑道:“也沒有。”
這又是怎么個事,諾大的房閣連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
舒亦宸撓了撓頭發,回頭看向醒明秋時,醒明秋立馬平靜如初的點了點頭。
舒亦宸這才準備往樓上走去。
“等等,這里那位尊貴客人是喜好安靜的,可不要吵到他了。”閣主媽媽道。
“好的。”
見舒亦宸走遠,醒明秋從空間環中取了袋靈晶石給閣主媽媽后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