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獙獙的骨翼掠過云層,陰風裹著螢燭墜入一處幽谷。谷中霧氣濃稠如墨,腐草間散落著獸骨,骸骨上攀附的藤蔓泛著磷光,似無數雙窺視的眼。螢燭的紗衣被荊棘勾破,星火燎過藤蔓,驚起一串凄厲的蟲鳴。
獙獙將她摔在巖臺上,狐爪按著她眉心蓮印,尖聲笑道:“西王母的‘蝕心咒’專克火靈,小燈芯,你可別亂動。”話音未落,螢燭的蓮印驟然迸出赤焰,獙獙的利爪瞬間焦黑,痛嚎聲震落巖頂碎石。
“你竟敢……”獙獙暴怒地甩尾纏住她脖頸,翼膜扇起腥風,“若非老妖婆要拿你煉‘焚天盞’,我現在便生吞了你!”
螢燭嗆出血沫,指尖卻死死攥著半片琉璃燈萼。殘片刺入掌心,劇痛中零碎記憶涌入靈臺——
燭陰曾說:“若遇險境,以火為刃。”
她低頭看向掌心,燈萼殘片正與蓮印共鳴,焰紋如血脈蔓延至腕間。雖不懂何為“蝕心咒”,但燭陰教過她如何引火自保。她笨拙地翻轉手腕,將殘片刺入心口。赤蓮自血中怒放,焰浪沖天而起,谷中霧靄頃刻焚盡!獙獙的骨翼在火中蜷曲成灰,慘叫聲中,螢燭踉蹌站起,紗衣化作流火戰甲,長發如熔金傾瀉。
“告訴西王母——”她模仿燭陰教她的語氣,指尖凝出赤晶長弓,“這盞燈,燃的是燭陰血骨。”
箭離弦的剎那,谷外傳來一聲輕笑:“好兇的火種,難怪西王母惦記。”
星輝如銀河倒卷,截住焚風箭。軒轅廣袖染血,眉間金紋黯淡,手中拎著只不斷掙扎的訛獸:“這小騙子說此處有異寶,倒是不假。”他瞥向螢燭,目光似在打量一件器物,“你便是燭陰做的燈芯?比傳聞中亮些。”
螢燭警惕后退,焰甲忽明忽暗。她不認得這人,但燭陰說過“神多狡詐”,于是火星在巖面烙出歪扭的字:“你是誰?”
“過路散仙罷了。”軒轅屈指彈開訛獸,星輝如絲纏住螢燭手腕,“西王母的蝕心咒已滲入靈脈,再亂動,燈油可要燒干了。”
她掙扎無果,焰心因力竭而暗淡。軒轅廣袖一振,星輝化作囚籠將她籠住:“本君缺個守夜的燈籠,你正合適。”
三日后,鐘山廢墟。
螢燭被星輝鎖鏈拴在軒轅身側,赤足踏過焦土,每步落下皆綻開金焰蓮花。她不懂這人為何帶她來此,只記得他說:“鎖神鏈斷了,燭陰或能回來。”
少昊立于陣眼,二十八宿星圖在腳下流轉。遠處,九道玄鐵鎖鏈貫穿山體,咒文如活物般蠕動,黑霧中隱約傳來龍吟般的哀鳴。
“陣啟后,你需以心火焚盡咒文。”軒轅指尖勾了勾鎖鏈,語氣輕佻,“怕嗎?”
螢燭搖頭。燭陰教過她“火克邪祟”,雖不懂“灰飛煙滅”是何意,但若能救他,便該做。
陣光沖天而起時,鎖神鏈轟然震顫!咒文化作黑蛇纏上她四肢,獠牙刺入血脈吸食火靈。她依循燭陰所授,凝出赤晶箭矢貫穿鏈身,焰浪逆流而上,所過之處黑霧潰散,露出鏈心一點銀芒——
那是燭陰的逆鱗碎片。
“還不夠……”她學著燭陰剜鱗時的動作,將箭矢刺入心口。心血混著金焰噴涌,鎖神鏈寸寸崩裂,鐘山隨之塌陷。地脈深處銀光暴漲,一道蛇影破土沖天!
螢燭在墜落中望見那道虛影。銀發如月華傾瀉,燭陰的指尖輕觸她額間蓮印,嗓音縹緲似嘆息:“傻姑娘。”
焰心驟滅,她化作萬千星火散入夜空。最后一瞬,她聽見軒轅撫掌大笑:“好一場燼海照夜!這熱鬧看得值!”
千里外,西昆侖巔。
西王母摔碎冰鏡,瑤池水頃刻沸騰:“軒轅……區區新神也敢插手!”鏡中映出鐘山廢墟,第一百株洞冥花在灰燼中舒展花瓣,花蕊托著一枚赤蓮子,內里蜷縮著少女虛影。
夜風掠過,赤蓮子悄無聲息地墜入地脈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