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quán)山的罡風刮骨生疼,陳懸燈握著滾燙的長命鎖,看它在雪地上灼出蜿蜒血痕。素商發(fā)間的冰晶簪化成指路燈,映出崖壁上歷代劍修留下的刻痕——那些深淺不一的劍槽里,竟都嵌著突破時排出的蝕骨蠱殘骸。
“閉眼。“素商突然捂住他口鼻。陳懸燈在黑暗中聽見萬千劍鳴,當啷聲由遠及近,竟是他靈樞內(nèi)斷裂的鎖鏈在共鳴。再睜眼時,兩人已站在劍冢裂谷邊緣,谷底倒插的殘劍組成巨大的青銅棺星圖,中央那柄斷劍的缺口,正與他懷中長命鎖形狀吻合。素商劃破掌心將血灑向劍陣。陳懸燈看見自己的影子在血霧中扭曲變形,最終定格成黑衣人持劍的輪廓。谷底突然卷起腥風,十萬殘劍齊鳴,在虛空拼湊出滅族之夜的場景:
暴雨中的陳氏宗祠,檐角銅鈴與此刻劍鳴同頻。七歲的陳懸燈蜷縮在青銅棺內(nèi),透過棺縫看見素商白衣染血,發(fā)間斜插的正是那柄嵌著蝕骨蠱的古劍。黑衣人劍鋒挑落的玉墜墜入棺內(nèi),化作他如今頸間的殘玉。
“原來是你...“少年踉蹌著觸碰虛影,指尖穿過素商百年前的臉龐。當年刺入她心口的那一劍,此刻正在陳懸燈靈臺內(nèi)翻涌,與突破時的鎖鏈崩斷聲交織成刺耳鳴嘯。劍冢突然地動山搖。陳懸燈被吸入中央劍魄漩渦,九具青銅棺自谷底升起,棺蓋內(nèi)壁刻滿陳氏族譜。當他握住那柄缺口斷劍時,棺槨突然炸裂,飛出的族譜殘頁化作劍刃割破蒼穹。
素商在風暴中心結(jié)印,冰霜順著劍陣脈絡(luò)凍結(jié)時空。陳懸燈看見每個被定格的雨滴里,都映出不同時期的自己:嬰兒時被養(yǎng)父從棺中抱出,少年時在亂葬崗觸發(fā)星圖,此刻正握著弒族兇器顫抖。
劍格處的蝕骨蠱突然復活,沿著劍紋鉆入虎口。陳懸燈在劇痛中與劍魄通感,終于看清黑衣人的真容——青年時期的養(yǎng)父眼中淌著血淚,劍鋒刺穿的卻是他自己的心臟!當蝕骨蠱完全融入血脈時,陳懸燈聽到了劍魄的嗚咽。這柄“誅仙“古劍的回憶如潮水涌來:
-素商在暴雪中跪求養(yǎng)父鑄劍,以心頭血喂養(yǎng)劍胚九百日
-劍成那日天降血雷,養(yǎng)父將陳懸燈的靈樞封入劍格
-滅族夜素商持劍的手顫抖不止,劍鋒偏移半寸刺穿自己心脈
“這才是真正的認主。“素商的聲音自百年外傳來。陳懸燈握劍的手背浮現(xiàn)青銅色經(jīng)絡(luò),與素商腕間封印同源。古劍突然斷成兩截,前半沒入他心口,后半釘入素商靈臺——兩百年前本該完成的血祭,在此刻續(xù)寫成共生咒。認主余波震塌半座劍冢。陳懸燈抱著昏迷的素商跌坐在族譜碑前,發(fā)現(xiàn)碑文最末新增的血字正是自己姓名。女子心口的斷劍正在消融,化作冰藍脈絡(luò)纏上他第三根脊椎骨。
暮色染紅殘劍時,陳懸燈在素商睫羽上看到凝霜的往事:養(yǎng)父在鑄劍爐前剜出靈樞,將嬰孩放入青銅棺那刻,霜刃般的月光正如此刻斜照在素商慘白的唇上。
當?shù)谝活w星子亮起時,劍冢深處傳來鎖鏈崩斷聲。陳懸燈頸間烙痕突然發(fā)燙,映出谷底新現(xiàn)的碑文——“天樞問道處,九棺照長生“。而最后那個“生“字的墨跡,正與他腰間殘玉滲出的血珠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