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枝咬著筆帽，盯著黑板上的文藝匯演報名表發呆。蘇小雨用圓珠筆戳她手臂：“你不是會彈鋼琴嗎？去年轉學前還拿過獎呢！“
“那不一樣...“姜枝小聲反駁，余光瞥見教室后門熟悉的身影。陳周陽靠在門框上，手里轉著籃球，目光卻牢牢鎖在她身上。自從器材室那天后，他恢復了接送她的習慣，甚至變本加厲地出現在她教室門口。
“姜枝。“他徑直走到她桌前，完全無視周圍同學的起哄，“報名鋼琴獨奏。“
姜枝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會——“
“學生檔案。“陳周陽面不改色，“作為學生會風紀委員，我有權查看?！?
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引得周圍一片噓聲。姜枝紅著臉把他推出教室：“你別隨便翻我資料！“
走廊陽光下，陳周陽的笑容晃得人眼花：“彈《月光》吧，第三樂章。“他湊近她耳邊，“我想看你彈這首時頭發的弧度?！?
姜枝的耳尖瞬間燒了起來。她確實最擅長這首，但陳周陽怎么會知道？還沒等她追問，上課鈴就響了。陳周陽把一張報名表塞進她手里，轉身時籃球服背后印著的“7“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放學后的音樂教室空無一人。姜枝輕輕撫過老舊鋼琴的琴鍵，久違的觸感讓她指尖微微發顫。已經三個月沒認真練琴了，自從父母離婚，媽媽賣掉了家里的三角鋼琴...
《月光》第三樂章的第一個和弦響起時，門突然被推開。姜枝猛地回頭，看見陳周陽逆光站在門口，懷里抱著兩瓶礦泉水。
“繼續?！八吭诖斑?，夕陽給他的輪廓鍍上金邊，“當我不存在。“
姜枝深呼一口氣，重新把手指放在琴鍵上。起初幾個小節有些生澀，但很快肌肉記憶接管了一切。激昂的旋律如暴雨傾瀉，她的身體隨著節奏自然擺動，發絲在臉頰邊飛揚。
最后一個音符余韻未消，掌聲就從身后響起。陳周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后，眸色深沉如海：“比我想象的還美?！?
“你什么時候...“姜枝的話被唇上突如其來的觸感打斷。陳周陽彎腰吻了她手中的礦泉水瓶口，間接得近乎純情，卻讓她的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腔。
“獎勵?！八逼鹕恚斫Y可疑地滾動了一下，“正式演出后的獎勵...會不一樣?！?
姜枝慌亂地擰開瓶蓋喝水，差點嗆到。陳周陽笑著拍她的背，手指無意間擦過她后頸的肌膚，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你還沒說，“姜枝轉移話題，“怎么知道我會彈這首？“
陳周陽的表情突然變得微妙。他轉身走向窗邊，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也許我注意你，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
匯演當天，禮堂座無虛席。姜枝在后臺不停地絞著手指，透過幕布縫隙看到陳周陽坐在第一排正中——本該是評委席的位置。
“緊張？“林嘉怡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穿著亮片舞服，“周陽哥哥說你初中時因為緊張彈錯整整一個小節呢?！?
姜枝猛地轉身：“他連這個都告訴你？“
林嘉怡得意地晃了晃手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什么事我不知道？“她突然壓低聲音，“包括他媽媽的事。“
姜枝還沒反應過來，報幕聲已經響起。她機械地走上舞臺，刺眼的燈光下幾乎看不清琴鍵?；秀敝?，她注意到評委席有位中年女性一直盯著自己，眼神銳利得令人不適。
第一個音符就彈錯了。姜枝的手僵在半空，耳邊嗡嗡作響。就在這時，第一排傳來清脆的口哨聲——是《月光》的主旋律。她循聲望去，看見陳周陽站起來，旁若無人地用口哨吹完整個前奏。
全場哄笑。評委席上的女人臉色鐵青，但姜枝突然找回了呼吸。她的手指重新落在琴鍵上，這次準確無誤。隨著音樂漸入佳境，她甚至敢在轉調時抬頭，對上陳周陽盛滿笑意的眼睛。
演出結束已是深夜。姜枝抱著獎狀走出禮堂，發現陳周陽靠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等她，手里拿著一支白玫瑰。
“送我的冠軍。“他把花遞給她，指尖殘留著琴房那瓶礦泉水的涼意。
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姜枝鼓起勇氣：“那個評委...是你媽媽嗎？“
陳周陽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她為難你了？“
“沒有?！敖Κq豫了一下，“但林嘉怡說...“
“別聽她胡說?！瓣愔荜柎驍嗨?，聲音突然變得生硬，“我和我媽...關系復雜?！?
沉默蔓延開來。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姜枝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還沒解釋怎么知道我初中演出失誤的事？“
陳周陽停下腳步。月光下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因為那天我就在臺下。“他轉身面對姜枝，“三年前，全省中學生音樂節，你彈的也是《月光》?！?
姜枝震驚地瞪大眼睛。三年前？那遠在她轉學來之前，甚至在她還和父親一起生活的時候...
“你...“
“我舅舅是你爸爸的同事?！瓣愔荜栞p聲說，“那天他帶我去看演出，說同事的女兒很有天賦。“他的目光變得柔軟，“你穿著藍色連衣裙，彈錯時耳朵紅得像現在一樣?！?
姜枝的心臟狂跳起來。所以那些巧合的相遇，那些他了解她的細節，甚至那晚小巷里的出手相助...都不是偶然？
“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
陳周陽伸手拂去她肩上的花瓣：“怕你覺得自己是替身。“
“替身？“
“對我而言，三年前那個彈鋼琴的女孩就像一個夢。“他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猶豫，“當我發現轉學生是你時，怕你覺得自己只是被我幻想投射的對象...“
姜枝突然上前一步，踮起腳尖。她的唇輕輕擦過他的臉頰，比月光還要輕柔：“笨蛋。“她小聲說，“那你知不知道，那天演出后，我收到過一支匿名送的白玫瑰？“
陳周陽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他緩緩低頭，這次吻真實地落在了她的唇上。遠處傳來晚自習下課鈴聲，但此刻他們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和那首未完成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