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焦時刻

陸家嘴金融中心86層的落地窗前，林深第三次調整三腳架角度。下方黃浦江游輪拖曳的霓虹倒影在鋼化玻璃上碎成光斑，國際金融峰會主會場的LED墻正循環播放3D數據流，鈷藍色光線在他蒼白的臉上明明滅滅。

腕表震動，23:47。還有十三分鐘開場。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相機熱靴接口，金屬的涼意滲進掌紋。這雙手上周剛在蘇富比拍出六位數價格的攝影作品，此刻卻在為某跨國集團的董事長定妝照輕微顫抖——取景器里那張過度醫美的臉，像被熨斗燙平的綢緞，所有溝壑都透著人造的光澤。

“林老師？林老師！“

助理小跑著遞來冰美式，塑料杯外壁凝結的水珠在地毯上洇出深色圓點。林深仰頭灌下大半，喉結滾動時瞥見窗玻璃映出的自己：剪裁精良的西裝下，肩胛骨如同折斷的鶴翼般突兀地支棱著。

耳鳴就是這時襲來的。

先是電子蜂鳴般的銳響，接著是潮水漫過耳膜的悶脹。旋轉的吊燈在天花板上攪出漩渦，他踉蹌扶住三腳架，黑瑪瑙袖扣擦過云臺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混沌中聽見此起彼伏的驚呼，像被蒙在鼓膜外的悶雷。

手機在西裝內袋震動第七下時，他才摸到那個發燙的金屬塊。視頻請求來自“林淺“，時間顯示00:03。接通瞬間，云南山林特有的潮濕氣息似乎穿透了電波，妹妹的面孔在噪點中浮動，背后是晃動的樹影和...白色的羽？

“哥，你看見了嗎？“林淺的聲音裹著山風，“它們比往年早到了十七天...“

畫面突然劇烈顛簸，黑頸鶴修長的脖頸在鏡頭邊緣一閃而過。林深的心臟突然被攥緊——那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珍稀羽色，卻在妹妹發梢凝結的冰晶里泛著詭異青灰。

“定位發你...磁場異常...它們要改道...“信號斷斷續續，最后被尖銳的忙音割裂。等林深回撥過去，機械女聲提示已關機。監控顯示這通視頻來自云南迪慶某處未開發的原始林區，而那里根本不在黑頸鶴的常規遷徙路線上。

此刻落地窗外，黃浦江正迎來今冬第一場雪。雪花撞在玻璃上，像無數碎裂的星屑。林深打開地理定位APP，代表林淺的紅色光點正在梅里雪山深處詭異地閃爍，每隔三秒就向西移動二十公里——這速度足夠讓任何直升機都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