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理念:讀懂中國經濟的內在邏輯
-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著 王賢青主編
- 9字
- 2025-03-26 17:25:13
第一章
中國式現代化
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邏輯與世界意義[1]
2022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上做了重要報告,提出了許多論斷,規劃了很多政策措施。我和各位一樣,也在學習領會。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當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來自外部的打壓遏制隨時可能升級”,“我們必須增強憂患意識,堅持底線思維,做到居安思危、未雨綢繆,準備經受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重大考驗”。同時,習近平總書記在報告中提出:“從現在起,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就是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2]
在本文中,我將圍繞三個問題分享我的心得與思考:
1.為什么會出現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該變局為什么會加速演進?我們應該如何駕馭大變局?
2.什么是中國式現代化?如何才能實現中國式現代化?
3.以中國式現代化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其世界意義是什么?
如何理解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8年6月的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提出了“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論斷。[3]為什么稱為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與新結構經濟學》一文中已有講述。在整個20世紀,八國集團的經濟地位和政治地位如此穩固,為何在21世紀出現巨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新興市場經濟體的崛起,尤其是中國的崛起。
2000年,中國的經濟總量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占到全世界的6.9%,2018年上升至16.8%,提升9.9個百分點。在此期間,八國集團的經濟總量從47%下降到34.7%,下降了12.3個百分點。計算可知,八國集團下滑的這12.3個百分點中有80%是中國崛起的結果。
在這樣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我們中國人當然高興,因為隨著收入水平的提高,我們的生活水平在不斷改善。
誰在此變局中的失落感最大?應當是美國。因為美國的經濟總量在1875年左右超過英國,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在整個20世紀,美國一直是全世界最大、最有影響力的經濟體。
再回想,第一次世界大戰是同盟國和協約國之間利益擺不平的結果。一戰爆發時,美國雖是協約國,但位置遠離歐洲大陸戰場,所以起初沒有參戰,德國和奧匈帝國橫掃歐洲大陸。后來美國參戰,由于美國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有能力以源源不斷的物資投入戰場,故而成為打敗德國和奧匈帝國的重要力量。
第二次世界大戰是同樣的情形。戰爭開始時,德國和意大利在歐洲橫掃戰場,把同盟國的軍隊一一打敗,英國、法國等從敦刻爾克撤退,進入所謂“至暗時刻”。后來為什么同盟軍能打回來?因為美國參戰,源源不斷地輸送物資,英、美軍隊從諾曼底登陸,打敗了德國。在亞洲戰場也是一樣。起初,日本狂妄宣稱要“三個月亡華”,侵略了大半個中國及太平洋、南洋,但最終戰敗,原因之一也是日本在夏威夷把美國的軍艦打掉了一大半,可是美國生產能力強,造軍艦速度快,軍艦很快得以補充。所以在中途島戰役時,盡管雙方軍艦損失數量一樣多,可是美國有能力不斷投入新的戰艦,最終打贏了日本。尤其是美國最后還向日本投了兩顆原子彈,迫使日本無條件投降。
可以說,20世紀是美國的世紀,美國是整個20世紀國際政治經濟格局的主導力量,是全世界的領頭羊。
但是,中國在改革開放以后實現了快速發展,從1978年到2020年,中國取得連續42年、平均每年9.2%的經濟增長。如此高的增長速度,持續如此長時間,在人類歷史上都不曾出現過,尤其是在規模這么大的國家。到2014年,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的經濟規模已經超過美國,這是1875年以后美國第一次遭遇的情形。由于經濟是基礎,隨著中國國際經濟地位的提升,中國在國際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
這種情況下,美國的失落感越來越強烈,所以從奧巴馬時代開始,美國提出“重返亞太”的戰略。其實美國一直在亞洲,那它所謂的“重返亞太”是什么?其中一方面就是把它駐扎在地中海的第六艦隊派來加強太平洋的第七艦隊,想在中國周邊形成軍事包圍圈。“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其目的非常明確。特朗普在第一任期以各種“莫須有”的罪名跟中國打貿易戰、科技戰,同樣是想抑制中國的發展。
拜登擔任總統時期,基本沒有改變奧巴馬時代和特朗普第一任期的政策,而且組織了以意識形態為邊界的新型同盟,誘使其他國家與中國脫鉤,抑制中國的發展。隨著中國的繼續發展,這種狀況可能會愈演愈烈。遏制中國的發展已經成為美國兩黨的共同政策。
舉個例子,美國著名經濟學家杰弗里·薩克斯、東歐劇變時“休克療法”的提出者,承認中國的漸進式雙軌制改革優于他當時在蘇聯、東歐倡導的休克療法。現在他甚至在非洲國家推行中國的經驗,幫助非洲國家的農村復興,走的基本是中國的道路。他一直在網絡上講美國遏制中國沒道理,結果受到網絡暴力,被群起而攻之,最后他一氣之下關掉了自己的自媒體賬號。
這反映了一個事實,美國現在少有人能講公正的話。只要中國繼續穩定,繼續謀發展,這種情緒很可能會越來越濃烈。
作為世界經濟的“老大”和“老二”,美國和中國關系的變化,不僅影響中國,也影響世界。從貿易來看,中國現在是世界上120多個國家的第一大貿易伙伴,是其他70多個國家的第二大貿易伙伴。經濟學告訴我們,貿易是雙贏的,而且,在兩國貿易中,小國得利多于大國,因此中國的和平發展也會給世界其他國家的發展帶來更大的市場和更多的機會。
總之,中美之間的矛盾會帶來很多不確定性,不利于中國,也不利于世界上其他國家。
如何應對大變局
面對這樣的問題和挑戰,我們的出路在哪里?我想,中國的出路只有繼續發展。
我個人的判斷是,當中國的人均GDP達到美國的一半時,世界大概就會進入和平穩定的新格局。原因我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與新結構經濟學》一文中已有闡述。
中國的人口約是美國的4倍,當中國人均GDP達到美國人均GDP的一半時,我們的經濟總量就是美國的兩倍,這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
中國內部有地區差距,當中國的人均GDP達到美國的一半時,收入水平領先的北京、天津、上海以及東部沿海的山東、江蘇、浙江、福建、廣東,這三市五省的人均GDP大概會和美國處于同一水平,而其人口加起來有4億多,比美國稍多一點,這代表這三市五省的經濟總量會跟美國相當。更重要的是,人均GDP代表平均勞動生產率水平,也代表平均的產業和技術水平。如果這三市五省與美國的經濟總量相當,并且產業技術水平也與美國相當,就意味著美國相對中國將不再擁有多少技術優勢。今天美國為什么擁有可以卡中國脖子的霸權?因為它有技術優勢。到那時,美國沒有了多少技術優勢,它再想卡中國的脖子將無能為力。
我前面講到,貿易是雙贏的,小經濟體從貿易中得到的好處大于大經濟體,所以,當中國的經濟總量是美國的兩倍時,從中美貿易當中得到好處更多的就是美國。比如,美國那些大型高科技公司的研發投入非常多,而研發成功之后能獲得多大的利潤取決于有多大的市場。中國是全世界最大的市場,規模是美國的兩倍,這些美國公司如果失去中國市場,產品研發成功后,可能就從高盈利變成低盈利甚至不盈利。而且,高科技產業必須不斷投入才能維持技術領先,這些公司如果低盈利或不盈利,就無法繼續投入研發。不僅這些美國大公司不能沒有中國市場,美國很多老百姓也必須靠中國提供的價廉物美的產品來維持生活水平。屆時,中國的經濟總量比美國大是美國無法改變的事實,而且,維持和中國友好的關系符合美國自己的利益,美國應該就會心悅誠服接受中國的崛起。
我認為,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緣于中國的持續快速發展改變了世界原有的經濟格局。面向未來,我們若要駕馭大變局,讓世界進入新的穩定格局,同樣有賴于中國的繼續快速發展。發展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基礎和關鍵,對內如此,對外也一樣。
如何理解中國式現代化
什么是現代化?縱觀人類歷史,西方國家在14世紀、15世紀有了“地理大發現”,從美洲大陸和世界其他地區掠奪了很多資源;到18世紀以后,西方出現工業革命,開始了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從農業社會進入工業化社會;工業革命以后,科學技術日新月異,經濟發展一日千里,而世界上還有很多國家沒有進入工業化,所以就出現了現代社會的大分流,西方少數幾個國家的經濟總量占到世界的一半,主導整個世界格局,其他國家和地區大多成了西方列強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民族主義風起云涌;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原來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紛紛取得政治上的獨立,開始追求自己國家的工業化和現代化。
在追求現代化的進程中,當時中國及其他發展中國家普遍存在一種“西天取經”的心態——認為西方國家那么強,一定有其道理,把那些道理學會,應用到自己的國家,就可以讓自己國家實現工業化、現代化,趕上發達國家。這種心態在發展中國家的政府和知識界非常普遍,我小時候也這么認為。
但是,從1900年到2000年,8個最強大的工業化國家的經濟總量只下降了3.4個百分點。一般而言,發達國家人口增長速度慢,發展中國家人口增長速度快。這意味著從人均量來看,經過這100年的現代化進程,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的差距實際上進一步拉大,而非縮小。同時也意味著發展中國家此前普遍認為的“西天取經”模式走不通,至少效果不佳。大家想通過學習西方模式的現代化、工業化,借鑒西方的社會組織、政治組織來解決發展中國家自身的問題,但事與愿違。
中國在改革開放以后快速發展,所以才能比較快地縮小跟發達國家的差距,才能在21世紀的頭18年就將經濟總量在全世界的占比提升9.9個百分點,并且超過美國成為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的世界第一大經濟體。
那么,中國為什么會成功?我們將來怎樣才能繼續成功?就此,黨的二十大提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命題。
過去的普遍看法是,要實現現代化就必須用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以及資本主義的多黨制等治理方式,但是那樣做基本不成功,即使有少數東亞經濟體成功了,也基本不是照搬西方的道路。比如,它們在追趕階段多是一黨領導,日本是自民黨、韓國是民主共和黨、新加坡是人民行動黨,等等。在政治上,我們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維持政治穩定。
當然,中國式現代化與西方式現代化有其共性。根據歷史學家的研究,人均GDP在18世紀以前很長的歷史時期內增長極慢。著名經濟史學家安格斯·麥迪森指出,18世紀之前西歐國家的人均GDP每年平均增長0.05%。這意味著要想人均GDP翻一番,需要經過1400年。進入18世紀,人均GDP的增長率突然增加至之前的20倍,從0.05%變成0.1%,這樣一來,70年就能翻一番。19世紀末到現在,西歐發達國家人均GDP的增長又翻了一番,變成2%,只用了35年。這與18世紀以前相比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使西歐國家得以擺脫“馬爾薩斯陷阱”。追求現代化,當然要走出“馬爾薩斯陷阱”,而且人均收入水平要不斷提高,物質生活要不斷豐富,這是共性。
但是中國式現代化有自己的特殊性,不同于西方那些因工業革命而領先的國家。
第一個特殊性,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目前,全世界生活在高收入工業化國家中的人口合計只有12億,占世界總人口的15.8%。中國有14億多人口,約占世界總人口的18%。中國實現現代化成為高收入國家以后,就會使世界的高收入國家人口翻一番多。西方發達國家從工業革命以后經過200年,才使高收入國家人口占到全世界的15.8%,而我們一個國家就會使高收入國家人口翻一番還多,這是在人口受益面上和西方式現代化的一個巨大差異。
第二個特殊性,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西方式現代化雖然使平均收入水平提高,但是其貧富差距仍在擴大。前幾年有一本非常有名的書《21世紀資本論》,由法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所著。根據他的研究,工業革命以后,西方國家的貧富差距不斷擴大。而中國要實現的現代化是共同富裕的現代化。
第三個特殊性,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生活水平要提高,人的精神生活也應該不斷豐富。物質富足、精神富有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根本要求。西方在現代化的過程中,雖然平均物質水平提高了,但是精神貧困的問題造成了很多社會矛盾、沖突和黑暗現象。
第四個特殊性,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西方的現代化帶來高度污染,二氧化碳過度排放導致全球氣候變暖,造成海平面上升、南北極冰川融化、極端氣候頻繁出現等,這些都是西方式現代化的后果。而我們要確保生態文明,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
第五個特殊性,中國式現代化是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西方的現代化是起始于15世紀開始的地理大發現,依靠殖民掠奪和暴力戰爭的方式,持續積累財富的“掠奪式”現代化。而中國的發展一直是以貿易等和平的方式,實現互利共贏、和平發展的現代化。而且,中國的發展不僅改善了中國人民的生活,還給世界其他國家帶去了發展機遇。
因此,和過去認為的只有西方式現代化一條道路不同,中國式現代化擁有基于國情的中國特色。
如何實現中國式現代化
那么,怎樣才能真正實現中國式現代化?
在中國式現代化的五個特征中,第一個特征是先天的、給定的,因為中國長期以來都是人口眾多的國家,這不是我們后天選擇的。其他四個特征則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經過我們的道路選擇而取得的結果。現在中國仍然存在收入分配差距,但是我們希望實現共同富裕。我們希望在物質水平提高的同時,精神也不斷豐富,實現物質文明跟精神文明的協調。大部分發展中國家重復西方國家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而我們有意識地選擇生態文明、綠色發展,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和平發展也是我們的選擇,我們不稱霸,不侵占其他國家。
我們要思考,怎么樣才能實現后四個特征所要達到的目標。
我一直在倡導總結中國經驗的新結構經濟學,根據我提出的新結構經濟學,要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后四個特征,關鍵是在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共同作用下,根據一個國家在每個發展階段的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比較優勢來發展經濟;在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共同作用下,幫助企業家按照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比較優勢選擇產業和技術。
如果能做到這些,我們就能夠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這幾個特征。
首先,如果發展經濟是按照比較優勢來發展的,就可以在初次分配的時候實現效率和公平的統一。因為按照比較優勢發展,生產成本會最低,并且在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共同作用之下,可以把比較優勢轉變為競爭優勢,這就是效率。不僅如此,發展中國家在早期階段一定是資本相對短缺,而勞動力或自然資源相對豐富,如果按照比較優勢發展,就會發展勞動力比較密集的產業,并且用勞動力比較密集的技術來生產,從而創造最多的就業機會。但如果發展背離比較優勢的資本密集型產業和采用資本密集型技術,創造的就業機會就少。按照本國的比較優勢來選擇產業、技術,勞動力多的時候就選勞動力密集型的產業,農業、工業都屬此類,同時采用勞動力密集的技術,就會創造最多的就業機會。
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呢?我們知道,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窮人的特性是資本短缺,依靠勞動力來獲取收入,而富人主要靠資本獲取收入。如果能夠創造最多的就業機會,就能讓那些收入水平低的人有最大的就業機會,使其分享發展的果實。不僅如此,如果按照比較優勢發展,也會最有效率,最有競爭力,這樣經濟發展會最快,資本積累也會最快。這樣一來,勞動力就會從相對豐富變成相對短缺,資本就會從相對短缺變成相對豐富。在這個轉變的過程中,勞動力的價格也就是工資會上漲得非常快。舉個例子,20世紀80—90年代,在北京雇一名保姆一個月大概要花費幾十上百元,現在則需要五六千元,如果是住在家里的,甚至要上萬元,大概你工資的一半要給保姆。因為現在勞動力短缺,所以工資上漲非常快,窮人的勞動力資產會變得越來越值錢。資本相對豐富之后,資本的相對回報率,尤其相對于勞動力的回報率就會下降得非常快。于是,窮人的勞動力資產越來越值錢,相對而言富人的資產則不斷貶值,收入分配因此越來越完善,越來越平均。
新結構經濟學做了不少實證研究,發現按照比較優勢發展的國家,收入分配比較平均。我們國內也是這樣,越是按照比較優勢來發展產業的地區和省份,收入分配就越平均;越是違背比較優勢來發展的地方,收入分配就越不平均。所以,如果按照比較優勢發展,在初次分配的時候就可以實現公平和效率的統一。
同時,在二次分配方面,政府也會更有能力來解決地區、城鄉和個人的收入分配問題。由于按照比較優勢發展最有效率,經濟發展會最快,因此政府的財政也會增加得最多。而且,按照比較優勢發展,從新結構經濟學的角度看,企業有了自生能力,不需要靠政府的保護補貼就能生存,只要經營得好就能賺錢。當企業不需要政府的保護補貼,政府財政稅收就能更多地去解決城鄉差距、地區差距,而且能夠投資于教育,提高勞動者的就業能力。不僅如此,在經濟周期波動或產業升級的過程中可能會有臨時失業者,政府也更有能力來幫助這些人。當然,政府也更有能力解決鰥寡孤獨等弱勢人群的福利照護問題。因此能夠更好地用二次分配來進一步縮小收入差距。
此外,中國文化中一直有“己立立人,己達達人”的思想。在這個過程當中,如果我們的稅收等各方面能夠鼓勵收入比較高的人做一些捐贈,就有助于更好地進行三次分配(慈善公益捐贈)。如果企業背離比較優勢發展,不具備自生能力,靠政府保護補貼才能生存,“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它怎么有能力和信心去捐贈呢?
綜上,要實現共同富裕,前提是按照比較優勢發展經濟。
其次,按照比較優勢發展經濟,不僅能夠最好地實現共同富裕,還有助于精神文明的發展。中國有一句話,“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人在收入水平很低時,為了活命,會將解決溫飽排在第一位,禮節榮辱則退居其后。因此,只要收入水平不斷快速提高,人們變得富裕之后,對榮辱、禮節等精神文明的需求層次就能隨之提高。
不僅中國文化如此,美國現代社會心理學中的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也是同理。所以,按照比較優勢發展,讓平均收入水平提高得最快,分配也最好,才能實現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協調發展。
再次,按照比較優勢發展,個人和家庭的收入水平增長最快,而且不只是少數人收入增長,是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之后,人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不斷提高,就會更多地關心環境問題,反對污染,對良好的生態環境就有更大的需求。政府需要滿足人民不斷增加的對美好生活的期望。這樣,政府在法規、治理方面就會更注重生態環保。
從企業的角度看,如果按照比較優勢發展,企業就具備自生能力,只要管理好,企業應該就有盈利,也就會有更高的意愿去采用綠色技術,去遵循環境法規,新結構經濟學也在實證研究上證實了這一點。因此,要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最好的方式還是按照比較優勢來發展經濟。
最后,按照比較優勢發展,一定是和平的發展方式。什么是“按照比較優勢發展”?我們要把有比較優勢的產業發展好,變成競爭優勢,那時,產品不僅在國內市場有競爭力,還在國際市場有競爭力,這就要求充分利用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另外,對于不具備比較優勢的產品,我們可以少生產,多進口。這樣的發展方式最有效率。同時,我們的發展也會給其他國家帶來市場。
依據比較優勢充分利用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的貿易來發展經濟是互利雙贏的,這樣的發展當然是一條和平發展之路,而不是靠殖民掠奪別國的資源。
中國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已經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應該很快也會成為按照市場匯率計算的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屆時,幾乎各國和中國貿易得到的好處都會大于中國自身從中得到的好處,這也奠定了和平發展的另一個基礎。
總體而言,要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維持政治穩定,發展經濟,實現民族復興的目標,我們要走的道路必須是在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共同作用下,幫助企業家按照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比較優勢來發展。如果能做到,中國式現代化的五個特征就能夠同時實現。第一個特征是先天給定的,后面四個特征在本質上是按照比較優勢發展的結果。
如何看待中國未來的發展前景
按照比較優勢發展,我們未來的發展前景如何?
對于中國未來的發展,大家都很關心,但是悲觀或迷茫者眾。這種情緒不是現在才有,改革開放40多年來幾乎每年都有。大家既關心國家發展,又憂心忡忡。
如我前文所言,如果中國的人均GDP達到美國的一半,中國的GDP總量就是后者的兩倍,世界格局將達到一個新平衡,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也將實現。
但這一切能不能實現呢?關鍵是看按照比較優勢我們能不能實現中高速發展,在21世紀中葉實現人均GDP達到美國的一半。我想從新結構經濟學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
發展的本質是收入水平不斷提高,收入水平不斷提高的前提是勞動生產率水平不斷提高,現有的產業技術必須不斷創新,每個勞動者在現有的產業里可以生產更多更好的產品。同時,產業不斷升級,新的、附加值更高的產業不斷涌現,從而可以把勞動力和各種資源從附加值比較低的產業轉移到附加值比較高的產業。唯有依靠這兩個途徑,生產力水平才能夠不斷提高。
在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方面,中國作為處在追趕階段的國家,和工業革命以后那些發達國家相比有一個“后來者優勢”。那些發達國家在工業革命之后的收入水平和勞動生產率水平一直是世界上最高的,這意味著它們的產業和技術都處于世界最前沿。因此,它們想要有新的技術和產業就只能靠自己發明,因為無處引進。然而,自己發明需要非常大的投入,風險非常高。
從歷史經驗來看,那些發達國家在19世紀中葉以后到現在的人均GDP的年均增長率為2%,中國改革開放以后40多年人均GDP的年均增長率達8%,是發達國家的4倍。為什么能達到發達國家的4倍?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們處在追趕階段,人均GDP和勞動生產率水平都比發達國家低,對企業家而言,可以將引進消化吸收作為技術創新的來源,不需要自己從頭發明,其成本和風險比自己發明的低。產業升級也是同樣的道理。發達國家的產業已經在世界最前沿,想要產業升級就必須自己發明。我們現有產業的附加值比它們低,只要進入附加值比現在高的產業,就能實現產業升級,相比自己從頭發明,成本和風險更低,成長速度就會更快。
問題是,中國在1978年改革開放以后一直靠這種引進消化吸收的方式來推動經濟高速增長,40多年后的今天,這種方式還有多大的潛力?
針對此問題的爭議頗多。有些人認為,東亞不少經濟體當然也是靠后來者優勢引進消化吸收,快速發展二三十年以后經濟都大幅度減速,中國已經用了40多年,經濟是不是會減速更嚴重?
我個人的看法是,一國的技術或產業還能不能從發達國家引進消化吸收,作為其技術創新產業升級的來源,關鍵不在于后來者優勢已經用過多少年,而是看與前沿技術和產業的差距還有多大。
根據我可以看到的資料,2019年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的人均GDP是美國的22.6%,約為1/4。這相當于德國在1946年、日本在1956年、韓國在1985年跟美國人均GDP的差距水平,當時這三國都處于追趕階段。利用跟美國的產業技術差距,即所謂的后來者優勢,德國從1946年到1962年維持了16年平均每年9.4%的經濟增長,日本從1956年到1972年維持了16年平均每年9.6%的增長,韓國從1985年到2001年維持了16年平均每年9%的增長。如果看人均量,德國從1946年到1962年,平均每年人口增長是0.8%,所以平均勞動生產率的增長是8.6%;日本在那16年間平均每年人口增長是1%,所以平均勞動生產率增長是8.6%;韓國16年間平均每年人口增長是0.9%,所以平均勞動生產率的增長是8.1%。
德國、日本、韓國與美國的差距和中美兩國目前差距相近時,利用后來者優勢,平均勞動生產率的增長都在8%以上。這意味著中國應該也有這樣的增長潛力。而且,中國與當時的德國、日本、韓國相比還有一個優勢就是如今出現了新經濟,包括大數據、人工智能、互聯網等諸多新產業。
這些新產業有什么特性?
第一,它是新技術,我們跟發達國家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第二,更重要的是,傳統產業的研發主要靠大量資本投入,而且研發周期特別長,而人工智能、大數據這類新技術的研發周期短,需要的金融物質資本相對少,以人力資本為主。中國是超過14億人口的大國,人力資本豐富,工程師多、人才多、天才也多。而且,中國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已經是全世界最大的市場,所以新經濟的技術研發出來以后,馬上可以進入大市場,實現規模經濟,進而降低成本,提升綜合競爭力。
第三,如果新經濟需要硬件,中國有最齊全的產業配套。
因此,我們在新經濟方面和除美國之外的任何發達國家比都有競爭優勢。這些年中國在“獨角獸”企業數量上一直和美國爭第一,這也是德國、日本、韓國處于同一發展水平階段時所沒有的優勢。
當然,與德國、日本、韓國相比,我們也有不利之處,因為它們在追趕美國時沒有受到美國如此嚴重的打壓。美國現在對我們采取所有可用的手段,施加各種“莫須有”的罪名,在軍事、科技、金融、意識形態等多方面打壓我們。
如前所述,中國要繼續創新,很重要的法寶之一是后來者優勢。可是美國不把高科技賣給我們,想方設法“卡脖子”。但美國這樣做也要付出代價,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比如,美國有優勢的芯片等高科技產業,需要巨大的研發投入才能夠取得技術突破,之后能獲得多大的利潤取決于有多大的市場。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場,因此,如果那些高科技企業不把技術賣給我們,它們可能就從高盈利變成低盈利,甚至虧損。這些行業需要持續高水平的研發投入,如果沒有高盈利支撐,研發投入跟不上,就很難再持續領先。
因此,美國為維持霸主地位,從政治利益角度想卡中國的脖子,美國自己的企業表面上不得不遵守美國的法令,但在執行時恐怕會心不甘情不愿。例如,華為是最早被“卡脖子”的,美國禁止高通向華為出售芯片。可是2021年底,高通向美國國務院申請到了特別許可,繼續向華為賣芯片。因為失去華為這個大客戶,損失太大,所以高通想方設法規避美國政府的禁令。
美國希望主要發達經濟體都跟中國脫鉤,美國的企業盡管不情愿,但很難完全違抗美國政府。可是,歐洲、日本企業如果跟中國脫鉤,雖同樣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損失是自己的,只是為美國維持霸權作嫁衣,何苦損己利人?因此,其他國家不愿意和中國脫鉤,阿斯麥公司(ASML)也才會拼命給中國賣光刻機,德國總理、法國總統等歐洲國家領導人才會積極訪華。
“卡脖子”在所難免,但我們仔細分析以后就明白,真正能卡中國脖子的只會是美國獨有的技術,對此,我們必須用新型舉國體制來攻克難關。其他方面,中國仍然可以利用比較優勢來發展,充分利用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如此,我們的市場會增長得最快,本來已經是世界規模最大的市場,還會成為增長最快的市場。美國及其他國家會逐漸意識到,對中國的打壓損人不利己。而且,如果我們能夠用好新型舉國體制,一旦突破了被“卡脖子”的技術難關,這一技術的價格會馬上下降,從而其他國家的企業就會失去競爭力。
在這種狀況之下,我們只要能夠保持頭腦清醒,充分利用比較優勢,利用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解決美國獨有技術的“卡脖子”難題,我相信,我國在2035年以前就能和追趕階段的德國、日本、韓國一樣,擁有年均8%的增長潛力。
當然,這個增長潛力是供給側的技術可能性,實際增長還要看我們的實際努力,比如能不能用好后來者優勢、高質量發展等。但我估計,有8%的潛力,維持6%的增長完全有可能。
接下來,從2036年到2049年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實現期,用同樣的方式來分析,中國應該還有每年6%的增長潛力(供給側的技術可能性)。再加上要解決“卡脖子”等問題,我估計可以實現4%左右的增長。如果從2020年到2035年能夠實現年均6%左右的增長,從2036年到2049年能實現年均4%左右的增長,到2049年中國的人均GDP應該可以達到美國的一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和中國式現代化即可實現。
如何理解中國式現代化的世界意義
中國式現代化不只是中國自己的發展,中國的發展還有不同凡響的世界意義。
追趕上發達國家,是所有發展中國家的共同夢想。然而,根據前文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分析,在20世紀的100年間,發展中國家跟發達國家的差距實際是擴大而不是縮小的。在現代化進程當中,發展中國家原來認為應該按照西方式的現代化道路發展,但大多都沒有成功,仍然長期陷于低收入陷阱或是中等收入陷阱;而少數能趕上的就只有東亞幾個經濟體。
中國如果能夠追趕上發達國家,將是人類經濟史上一個偉大的里程碑。不僅如此,中國式現代化就能夠給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現代化道路提供一個新的選擇方案。
我們多數人在讀書和受教育的過程中,可能都容易把現代化等同于西方化,因為人類迄今為止的現代化就只有西方走出來的這一條路。西方現代化的這條道路當然有我們必須去學習、總結的經驗,但我們不能輕易在兩者之間畫等號。歷史事實顯示,走西方化道路的發展中國家普遍沒有取得現代化的成功。
如果中國走向現代化的努力成功了,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人類關于現代化的理論值得反思或更新。
迄今為止,人類關于“現代化道路”的理論和實踐都來自西方,現代化是對西方發達國家經驗的總結。理論是什么?理論就是從錯綜復雜的社會經濟現象當中抽象出一個它認為的決定因素,比如,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共和憲政等,進而形成理論。在理論模型里,某個變量會是最關鍵的變量,沒有這個變量的發展不會成功。
然而,任何一個國家和社會,其社會經濟變量都成千上萬,非關鍵變量不保留在理論模型里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所以,任何理論的構建其實都有兩方面,一個是提出這個理論的學者把他認為根本性的解釋變量“抽象”出來,一個是把他認為不重要的、沒有直接或重大影響的變量給予“舍象”。總體而言,這是一個抽象和舍象的過程。
舍象是一個哲學詞語,不是舍棄,是存而不論。這些存而不論的變量本質上是理論暗含的前提。如果被舍象的變量從量變上升到質變,從沒有影響變成有關鍵性影響,原來的理論就會失去解釋力。理論是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工具。一個理論如果不能夠解釋我們觀察到的社會經濟現象,或者按照這個理論去做不能夠實現理論所預期的結果,這一理論就會過時。我們讀經濟學或讀思想史,會發現新的、盛行一時的理論總是在變,原因就在于社會經濟變量一直在變。
今天流行的現代化理論源于對西方發達國家現代化的經驗總結,內嵌于產生這個理論的國家當時的社會經濟條件。關鍵是,產生這些理論的國家當時的社會經濟條件跟發展中國家的一樣嗎?肯定不一樣。因此,簡單地把這些發達國家的理論照搬到發展中國家,難免會出現所謂“淮南為橘,淮北為枳”的問題,說起來頭頭是道,實踐應用卻不成功。
發展中國家的現代化,包括我們中國自己的現代化,應該根據我們自己的現實條件來總結成功與失敗背后的道理,提出新的理論。這樣的理論才對我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有更好的參考價值。這也是我這些年提出新結構經濟學的最主要目的。
二戰以后,發展中國家紛紛擺脫殖民統治,開始追求自己的現代化,目標是收入水平、生活水平能趕上發達國家。普遍的想法是,發展中國家生活水平低是因為生產力水平低,而生產力水平低是因為沒有發達國家那些先進的產業。因此,二戰以后盛行的發展經濟學理論認為,發展中國家之所以落后是因為沒有發達國家現代化的先進制造業。所以當時就以發達國家為參照系,提出進口替代戰略,采取政府主導的配置資源,去模仿發達國家發展先進制造業。理論很清晰,也很有說服力,但事實是,按照那樣的理論去做的發展中國家基本都不成功。而少數成功的經濟體所走的道路正好相反,都是從傳統落后的勞動密集型加工業開始。
到20世紀80—90年代中國改革開放時,西方盛行的理論是新自由主義。發展中國家為什么在二戰以后歷經幾十年還是發展不好?新自由主義認為只有先進的制造業還不行,更關鍵的可能是沒有實行發達國家那種完善的市場制度,政府干預過多,造成資源錯誤配置,尋租腐敗。這種理論用來解釋發展中國家為什么沒有效率,在當時也很有說服力。
但是,按照新自由主義的市場化、私有化、自由化去建立現代市場制度的發展中國家基本上都經濟崩潰或停滯,而且危機不斷。有極少數國家另辟蹊徑,如中國、越南、柬埔寨,在轉型過程中沒有按照新自由主義的華盛頓共識,采用“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的漸進雙軌制轉型,這在當時被公認為“最糟糕”的制度安排。可是現在,能維持穩定和快速發展的轉型中國家就是中國、越南、柬埔寨。
為什么按照主流理論,以發達國家為參照系來制定政策都不成功?我認為,正是因為那些理論脫離了發展中國家的現實條件。比如,為什么發展中國家發展不起來先進制造業?因為先進制造業的資本很密集,而發展中國家資本短缺,發展先進制造業背離了發展中國家的比較優勢,從而沒有自生能力。
為什么20世紀80—90年代新自由主義理論也不成功?因為發展中國家有很多扭曲,而那些扭曲都有其內生原因。已經建立起來的很多資本密集型制造業,或與國防安全有關,或與經濟基本運行有關,如果全部按照新自由主義的建言,把保護補貼一下子都取消,這些產業沒有自生能力,必然崩潰,使經濟基本運行出現問題,甚至危及國防安全。
不僅如此,即便是市場經濟,一國在從農業、勞動力密集型加工業沿著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一步一步往上走的過程中,也需要政府有為,市場無法解決全部的問題。人力資本由誰提供?基礎設施由誰提供?市場經常失靈或存在失靈之處,誰來解決?所以,并不是只要相信新自由主義讓政府無為、完全讓市場決定價格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西方主流經濟學基本上是看發達國家有什么,對比來看發展中國家缺什么,或是看發達國家什么東西做得好,對比來看發展中國家什么東西做得不好,然后就建議發展中國家去擁有發達國家擁有的,或是參照發達國家做得好的去做。西方主流經濟學的出發點很好,但違背了馬克思主義所講的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關系的客觀規律。
發達國家所擁有的那些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建立在其擁有的物質基礎之上。一方面,它們在地理大發現之后從海外殖民地掠奪了大量的資源;另一方面,通過工業革命以來的長期發展,它們積累了大量的資本,才建立起大量的資本密集型產業。發展中國家資本普遍短缺,所以和發達國家的前提條件、經濟基礎都不一樣,經濟運行方式和上層建筑也應該因地制宜,否則很容易“東施效顰”。
新結構經濟學和西方主流經濟學最大的差異是看自己有什么,即自身的要素稟賦;自己什么東西能做好,即自身的比較優勢,然后根據現有的要素稟賦所決定的比較優勢,在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共同作用下,把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做大做強。如果能如此,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都有條件、有可能實現如中國改革開放以后幾十年的快速發展,最后趕上發達國家,實現自己的現代化,這也是中國式現代化最大的世界意義所在。
[1] 本文根據作者于2023年2月在中國農業大學“中國鄉村大講堂”上的演講整理并修訂。
[2] 《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參見:https: //www.gov.cn/xinwen/2022-10/25/content_5721685.htm。
[3] 《堅持以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外交思想為指導 努力開創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新局面》,《人民日報》,2018年06月24日0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