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因果繭房
- 灰燼永燃:人燭通冥錄
- 辰閆
- 1312字
- 2025-03-23 13:25:04
蘇白在第七次解剖課打盹時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融化。福爾馬林池倒映出的不是醫學生的白大褂,而是渾身插滿青銅燭臺的焦尸,那些本該浸泡在防腐液里的臟器標本此刻正在不銹鋼托盤上蠕動,每顆心臟表面都浮現出微縮版的血銹剪刀圖騰。黑板上的遺傳學圖譜滲出瀝青狀物質,染色體帶紋扭曲成他三天前在骨城見過的陰司梵文,周淮安教授用手術刀輕敲講臺的聲音像是敲擊在某個巨大生物的頭蓋骨上,整個教室的空氣突然凝固成膠質,張明遠轉動的圓珠筆尖在空氣中劃出帶火星的莫比烏斯環,窗外的梧桐樹葉片背面翻出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文,蟬鳴聲被拉長成瀕死者的哀嚎。他的喉嚨被某種膠狀物堵塞,呼吸間涌入鼻腔的尸臭中混雜著青銅銹味,指尖觸碰到解剖刀柄時,金屬表面突然浮現出自己七竅流血的倒影。
走廊的防火栓噴出透明絲線,像蛛網般纏繞住每個路過的學生脖頸。蘇白踉蹌著撞開教室后門,發現整條走廊的地磚縫隙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那些液體在墻面上蜿蜒成《推背圖》第四十五象的讖語。一個女生正對著手機自拍,鏡頭里的她脖頸上纏繞的因果線突然收緊,皮膚下浮現出絞刑架的勒痕,而她本人仍在笑著調整濾鏡,渾然不知自己的瞳孔已變成轉動的線軸。醫學院鐘樓的指針在正午十二點驟然逆跳,齒輪咬合聲化作千萬只甲蟲振翅的轟鳴,蘇白的影子在劇烈震顫中分裂成十二個殘像——最年幼的殘像正被青銅巨手碾碎顱骨,最年長的殘像則懸浮在云端,渾身毛孔噴涌著灰白色余燼,每一粒灰燼都是一段被焚燒的記憶。
梧桐大道盡頭的裁縫鋪櫥窗里,塑料模特的眼球突然轉向他。染血的婚紗下擺流淌著福爾馬林液,模特手指上戴著蘇白從未見過的婚戒,戒面刻著“1999.12.31”的日期。推門時風鈴發出嬰兒頭骨碰撞的脆響,老裁縫的口罩下傳出紡織機運轉的嗡鳴聲。柜臺上的剪刀自行開合,刃口濺出的黑色碎片在空中拼湊出蘇白父母車禍的監控畫面。“客人要修補千禧年的斷點,還是預訂末日的婚期?”老人撕開襯衫,胸腔內齒輪咬合的肋骨間插著十二把血銹剪刀,最深處那柄沾著月光碎屑的剪刀正緩緩滲出尸油,“你奶奶寄存的東西,可是要付利息的。”
城市上空飄落透明蛛網時,環衛工李建國的掃帚柄長出神經突觸。他眼睜睜看著左手掐住妻弟的喉嚨,右手卻握著美工刀瘋狂切割根本不存在的絲線。疾控中心內,研究員王雯的防護服被變異毒株撕裂,新冠病毒的RNA鏈正與《陰司律》第七卷的咒文融合,顯微鏡下的毒株伸出紡織腺體,將宿主的記憶紡成裹尸布。蘇白踹開醫學院地下尸庫的鐵門,七十二具女尸懸浮在沸騰的量子流體中,她們的子宮改造成青銅紡錘,臍帶連接著漢代織機的尸蠟電路板。中央的陰司紡車正將人類歷史紡成囚衣,每一根絲線都串聯著十萬次生與死的循環。
當蘇白將血銹剪刀刺入主紡軸時,時空纖維如活蛇般纏住他的脊椎。十萬個平行時空的慘叫在耳膜上炸開,他看見自己在千禧夜被剪斷臍帶、在新冠病房化作灰燼、在骨城焚毀時被青銅巨手捏碎心臟。醫學院鐘樓的指針崩解成骨粉,梧桐大道的瀝青逆流成九十年代的水泥地,而他掌心的剪刀紋身滲出血珠,每一滴都在地面凝成微型墓碑——那些墓碑上的名字,是他從未存在過的千萬種人生。最后一根因果線斷裂的瞬間,蘇白在產房啼哭聲中驚醒,窗外的霓虹燈牌閃爍著“2023”,但掌心殘留的尸油味提醒他:這場紡織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