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

主帥帶著戰利品跑了。

流民如同無頭蒼蠅，四散而逃。

到處都有人們逃竄和驚慌呼喊的身影，仿佛秩序崩塌，世界正陷入滅亡。

兵敗如山倒。

淮安城上有點騷動，但依舊嚴陣以待。

他默默混在人堆里，跟著跑出去兩里地，才悄悄折返。

躲在遠處，觀察情況。

事到如今，他也漸漸琢磨出點苗頭。

從明是非的口中和白蓮教這幾天的表現，能推斷出白蓮教是一個龐大的勢力。

蓮葉使就有八品修為，上面更高的會不會有七品六品的強者？

整個淮安城如臨大敵，哪怕面對一群流民，也不敢主動出擊，而是采用了最穩妥的堅守戰術。

這一輪攻城，是雙方的一次試探。

白蓮教一定從這場試探中獲得了想要的重要信息。

至于自己一箭引出來一個女的，則屬于意外。

明是非安排自己射旗幟，不過是有棗無棗打三竿，碰運氣罷了。

結果真讓她碰到了。

如今她帶著戰利品，應該是回去邀功了。

所有的流民，都成了棄子。

也不知這幾千人，要怎么活。

看了眼遠處依舊緊閉的城門，陳秋若有所思。

白蓮教后面絕對還有動作，這件事沒有那么容易完。

摸出隨身攜帶的那個小藥瓶，他敢肯定，這個藥有問題。

估計自己現在，在明是非心里，已經是個死人了。

難怪她當初給功法的時候，那么痛快。

哪有射個旗幟就給九品功法的道理。

這樣正好。

他不但拿到了功法，還安全的從白蓮教脫身，可謂大賺特賺。

他等到周圍的流民散去，藏好弓箭，這才從山林走出，一路小跑到城下。

“站住，干什么的？”

剛靠近城門，城墻上守衛大聲呵斥。

陳秋喊道：“守城的將軍，我是小灣村，村長有一份家書，想要交給在城里練武的二少爺，麻煩開一下門。”

“不開不開，滾。”

守衛不理，只是大聲呵斥他離開。

陳秋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樣，喊道：“將軍，你行行好吧，二少爺叫周唯儉，就在三興武館學藝，你放我進去吧。”

“再不走，一箭射死你。”

明晃晃的箭鋒瞄準了他，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陳秋無奈，決定換個城門試試。

我還就不信，這淮安城變成烏龜殼了不成。

他一扭頭，正要離去，忽然被人叫住。

“等一下，你真是小灣村的？”

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大漢，從城墻上探出頭。

“真的，有家書為證。”

大漢不置可否，問道：“我有一個侄女，嫁給了小灣村的張屠夫，不知道她過的如何？”

陳秋腦海中飛快的思索一遍。

小灣村被周存仁盤剝的厲害，村民連肉都吃不起，哪有什么屠夫。

這是謊言。

他答道：“將軍可能記錯了，小灣村沒有姓張的屠夫。”

“哼，怎么沒有，我看你分明是個奸細。”

那人說著拿出弓箭，似乎要一箭射死他。

陳秋心中一橫，大叫道：“真的沒有啊，將軍，我從小生活在小灣村，從來沒聽過有張屠夫。”

那人這才收起弓箭，對身邊的士兵命令道：“吊他上來。”

陳秋坐著吊籃，走上城墻，在一群士兵的注視下，走到那大漢面前。

那人上下打量著他，見他氣色不錯，穿著老舊的棉衣，上面打滿了補丁，一看就是村里的老物件。

腰間挎著一柄短刀，腳下是半舊不新的皮靴。

從衣著上看，是個實打實的鄉下人，全身都彌漫著鄉土的氣息。

他直接上前，抽出短刀，一眼就看出這刀有些年頭了，手藝很差，是最近才擦干了銹跡，開了鋒。

這也符合鄉下小子進城的做法。

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破綻，唯有眼神清澈，炯炯有神，有振奮之意。

不像一般村民那般小心畏縮。

但是半大少年，神采飛揚，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紀，本就如此。

見沒什么問題，他才說道：“我是城衛軍守將，林霄，你叫我林大人就行。”

“是，見過林大人。”

陳秋心中思索，姓林？難道是城主林家的人。

“禮節就免了，說吧，小灣村出了什么事？”

“林大人，小灣村附近出現土匪了，好多人，讓我們交糧食，把路都堵了。”

“您快帶兵去剿匪吧，晚了，小灣村就沒了。”

林霄問道：“土匪有多少人，兵器盔甲如何？”

陳秋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不是很清楚，一兩千人應該是有的吧，盔甲沒怎么見到，武器各種都有。”

林霄明顯不信，流民一共才來了多少人，你一個小灣村就有一兩千土匪，開什么玩笑。

“家書呢，拿出來我看看。”

陳秋取出周唯勤寫的家書，雙手遞上。

林霄毫不客氣的拆開，仔細閱讀，沒發現問題。

雖然信里寫的好像小灣村快完了，但是鄉民嘛，都喜歡夸大其詞，看看就得了。

讀完了信，他轉身喊道：“恒遠，你出來。”

沒過多久，一位身穿銀色盔甲的小將從城樓里走了出來，臉色十分難看。

他氣沖沖的拱手，說道：“二叔。”

陳秋心頭一跳，這個聲音他聽過，就是剛才在白蓮教攻城時，喊出“小妹”的那個聲音。

林霄語氣強硬，道：“叫我林將軍。”

小將眼睛都快充血了，最終還是壓下情緒，悶聲喊道：“林將軍。”

“嗯，這是小灣村派來的信使，”林霄指著陳秋，“你帶他去三興武館，找一個叫做周唯儉的。”

林恒遠頓時怒了，叫喊道：“二叔，現在都什么時候了，小妹被白蓮教的妖人抓走了，你不想辦法救援，在這里管什么狗屁村子。”

“在你心里，小妹的安危，到底算什么？”

“放肆，有你這么跟長官說話的嗎？”林霄斥責道。

“什么叫狗屁村子，你知不知道，你穿的用的，吃的喝的，都是這些村子供出來的。”

“沒有這些村子，你林家少爺的身份，才叫狗屁不是。”

“你若是想不明白，就永遠別出這座城。”

“現在，我讓你帶他去武館，立刻，馬上，聽懂了嗎？”

林恒遠拳頭捏的咯咯響，猶如一座火山，似乎下一秒，就會爆發出來。

最終，他恨恨的一拱手，“領命。”

兇狠的瞪了陳秋一眼，強壓怒火道：“跟我來。”

林霄輕輕揮手，語氣溫和道：“跟他走吧。”

陳秋連忙唯唯諾諾的應下。

“多謝林大人。”

跟上林恒遠，一步一步，走進這陌生的淮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