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山林,綠意潰散,葉脈逐漸滲出銹漬。
風掃過枝頭,發(fā)出沙錘般簌簌的碎響。
幸好現(xiàn)在樹葉還未枯黃掉落,否則被樹葉蓋住的山坡,就是一個個天然的陷阱。
一腳踩空,可能就丟了性命。
陳秋在山里走了半個小時,眼神一亮,前方有一棵枯死的大樹。
“找到了。”
他歡呼一聲,帶著陳明扒開草叢,艱難抵達樹下。
“也沒有果子啊。”陳明發(fā)出疑問。
“能吃的可不止是果子。”陳秋指著樹根附近,“看這里。”
“是螞蟻,”陳明發(fā)出歡喜的喊聲。
在野外,昆蟲是一種重要的食物,如蝗蟲,蟋蟀,蚱蜢,蝸牛等等。
螞蟻也能吃,如果找到蟻窩,足夠吃好幾天。
看這枯樹的規(guī)模,蟻窩估計不大,但讓六個人吃一頓,卻是綽綽有余。
陳秋捉了幾只,塞進嘴里,輕輕咀嚼,像是在吃花生殼,還有一股酸味。
這是蟻酸,如果受不了,可以用沸水煮一下。
工蟻口感差,沒多少營養(yǎng),還酸。
最好是用煙熏的方法,驅(qū)趕走工蟻,只吃幼蟲和蟻卵。
只是他們?nèi)缃裨谔与y,一切能吃的食物,都需要珍惜。
兩人對著枯樹忙活起來,時不時被螞蟻咬上一口,也毫不在意。
陳秋吃了個三分飽,便叮囑道:“你繼續(xù)吃吧,等工蟻跑光了,就把樹干剝開,收集蟲卵。”
“好的咧,秋哥。”陳明笑著答應,半截螞蟻從他豁齒中逃出,爬到臉上,被他隨手一捻,再次送進嘴里。
陳秋忍著饑餓,繼續(xù)往深山里走去。
這次出來,除了找食物,還得找草藥,醫(yī)治桂丫。
忍不住調(diào)出面板。
【技藝:采藥(入門)】
【進度:79/100(熟練)】
【描述:分葉觀齡,踏露循香,天地為庫,可得一簍濟世】
入門級的技能,只能分辨出幾種草藥,其中一半還是他前世帶來的,而這些草藥中,并沒有能治療桂丫的。
如今之計,唯有提升采藥等級。
摘下一顆沒見過的黑色果子,撕下一塊,含在齒間。
這是判斷野外植物有沒有毒的一種方法,叫做唇齒測試。
一般情況,要先做皮膚測試,但是太陽已經(jīng)西斜,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大約三分鐘后,嘴中就感受到明顯的灼燒感。
不由心中一喜。
這草……有毒。
【進度:86/100(熟練)】
發(fā)現(xiàn)新的草藥,會大量增加經(jīng)驗。
“呸呸呸……”
陳秋連忙吐出口中的果肉,有些慶幸這個毒性不猛烈。
在沒有其他手段增加采藥的進度的情況下,他只能通過“嘗百草”的方式,挨個去試驗。
好在結(jié)果還不錯。
將周圍的黑色果子全部采摘,用衣襟兜著,采藥順利漲到88。
不夠,還得繼續(xù)嘗百草。
仔細觀察四周,選擇一種數(shù)量比較多的植物,摘下葉子聞一聞,有一種刺鼻的臭味。
進化百萬年的身體試圖發(fā)出警告,這玩意有毒。
這世界上,還有比一個七歲的小女孩,發(fā)著高燒,在你耳邊說胡話更厲害的毒嗎?
陳秋毫不遲疑的揪下一小塊,塞進嘴中。
苦咸的汁液瞬間麻痹了半邊舌頭。
劇痛來得比想象中更暴烈,視野里炸開萬千銀針,腳下一軟,膝蓋重重磕在碎石上。
是劇毒。
【進度:99/100(熟練)】
【融魂草:微甘、溫、有劇毒,少量服用會導致頭暈、惡心、痙攣、手腳無力,攝入過量會昏厥、致死,無藥可解】
身體控制不住的痙攣,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
對系統(tǒng)的提示毫不在意,他強忍著不適,咬著牙,開始采摘融魂草。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到那如天籟般的聲音。
【技藝:采藥(熟練)】
【進度:0/500(大成)】
【描述:分葉觀齡,踏露循香,天地為庫,一簍可濟世】
霎時間,無數(shù)關于草藥的知識,以一種粗暴的方式,闖進他的大腦。
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識,瞬間被攪得粉碎。
身體蜷縮,手臂青筋暴起,拼命揉著腦袋,似乎要將頭捏碎。
許久之后,渾身濕透的陳秋爬起來,嘴中念叨。
“黃花蒿,莖葉深青,葉片細裂呈羽毛狀,揉搓有強烈香氣,秋季開黃色小花,可治瘧病。”
他眼睛已有些看不清,只能趴在地上,挨個尋找,不停搓揉著,放在鼻前聞一聞。
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還不是……太陽漸漸落下,最后一抹余光也快消失。
如果不能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回去,他很可能會在山中迷路。
沒有光源,不辨方向,硬挨一晚,怕是會凍出病來。
以如今這幅身體狀況,直接凍死也不奇怪。
時間,不多了。
在一次次期盼中,他終于聞到了一股獨特的氣味,類似風油精,
就是這個。
他仿佛有一種本能,瞬間就分辨出結(jié)果。
桂丫,有救了。
手腳開始一陣一陣發(fā)冷,好像光腳走在雪地中一樣。
陳秋加快了動作,采摘一小捆,記下方位,開始朝回走。
枯樹下,陳明從胯下摸出一只螞蟻,興奮的送進嘴里。
“別只顧著自己吃,蟲卵呢?”
陳明轉(zhuǎn)過身子,對他笑笑,拍了拍腰間的竹筒水壺。
“全都裝好了,足足一大筒。”
“那就好,走,回去了。”陳秋手腳僵硬,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邁不動步子。
陳明認真分辨地形,一頭撞在他背上。
“秋哥,你怎么不走啊?”
陳秋露出苦笑,“沒力氣,你扶我一把。”
這融魂草,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毒。
不過自己攝入量不大,應該死不掉。
陳明才十歲,矮他一個頭,哪怕他如今瘦的皮包骨頭,身體很輕,也還是顯得有些吃力。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好不容易在天色暗下來時,走出了森林。
回到草棚,只見墻角整整齊齊的擺著四張草席。
豆芽依偎在桂丫身邊,呼呼大睡。
他們這幾個月,日出而行,日落而息,食物不足,都是靠睡覺來挨餓。
“扶我過去。”
陳秋吃力的坐在豆芽身邊,聽到他睡夢中的囈語。
“秋哥……你吃……”
輕輕吧嗒嘴,也不知夢到了什么美味。
“豆芽,吃飯了。”
豆芽霍的一下坐直,一雙眼睛冒著綠光,四處掃射。
發(fā)現(xiàn)是他,情不自禁的咽口水,似乎想撲上來咬上幾口。
陳秋對這種眼神倒是見怪不怪,這段時間,他每次回來,都會被這么盯著。
因為他每次都能找到吃的。
以前陳三才是這群小鬼的領袖,后來他收獲越來越多,陳三主動退讓。
陳秋才成了秋哥。
“秋哥,你回來啦。”
豆芽乖巧的打了聲招呼,對著他上下掃視,想看看吃的在哪里。
陳秋虛弱的笑笑,“看把你饞的,陳明,拿出來吧。”
陳明自豪的打開竹筒,一粒粒蟲卵如珍珠白玉,在微弱的天光下格外晶瑩,美輪美奐。
滿滿一竹筒,省著一點,怕是夠他們吃兩天。
“是蟻卵,秋哥找到的。”陳明聲音高昂,與有榮焉。
豆芽捧著竹筒,稚氣的小臉上全是驚喜,肚子餓的咕咕叫,他還是費力的舉起竹筒。
“秋哥,你先吃。”
這是一路走來,養(yǎng)成的習慣。
陳秋作為這支隊伍的支柱,有優(yōu)先享用食物的特權。
孔融四歲讓梨,豆芽才六歲,讓的卻是能讓自己活命的糧食。
看著那雙粗糙干裂的小手,陳秋鼻子發(fā)酸。
“我吃過了,你吃吧。”
陳明也拍拍肚子,“俺也一樣。”
豆芽這才小心翼翼的湊到嘴邊,吸溜一口。
木屑混著蟲卵,咬在嘴里,沙沙作響。
“真好吃。”
他露出幸福的笑容。
陳秋只覺得心疼。
他吩咐陳明,“生火,煮一點給桂丫,她一天沒吃東西了。”
“哎,好咧。”陳明熟練的點火,灶是陳三早就挖好的。
蹲在桂丫身前,側(cè)耳細聽,撕裂般的喘息聲還在繼續(xù)。
陳秋心安不少,將隨身攜帶的青蒿整理出一把,以水沾濕,用力絞出汁液。
小心喂進桂丫嘴里。
擔心不夠,又絞了一把,這才虛脫的倒在一旁。
呼吸急促,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感覺快昏厥了。
也不知是運動過度還是融魂草的毒發(fā)作。
整個世界,似乎正在逐漸離他遠去。
越來越遠。
直到一聲“秋哥”的呼喚,將他拉了回來。
張四略帶著哭腔道:“我哥,我哥他……”
他抽抽噎噎的說不出話來。
陳秋心中不安,問道:“陳三怎么了?”
“我哥他,被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