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鏤山河印
- 燼雪關山令
- 不羨仙玲龍
- 2416字
- 2025-03-21 11:48:12
地宮深處,寒意如洶涌的潮水,肆意翻涌,仿佛要將世間的一切生機都凍結。這股森冷的氣息,在地宮的每一寸空間彌漫,最終凝為霜刃,在石壁上、地面上,甚至人的肌膚上,都覆上了一層薄霜,透著令人膽寒的幽光。謝沉璧立在這冰寒之地,指尖還沾著母親骸骨上那令人作嘔的尸蠟,那黏膩的觸感,像是惡魔的詛咒,緊緊纏繞著她,讓她無法掙脫。
陸珩就站在她身前不遠處,身姿筆挺,如蒼松傲立,可那眼神卻冷得如同寒夜的霜。他手中的朱砂箭穩穩抵在謝沉璧喉間三寸之處,箭頭寒光閃爍,映出傅青崖后背的刺青。那刺青上的龍鱗紋路,繁復而神秘,竟與《山河社稷圖》的漕運線重疊,絲絲入扣,仿佛是天定的宿命,將他們三人緊緊捆綁在一起。
“謝姑娘的眼淚,能化開玄鐵鎖鏈?”傅青崖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地宮的死寂。他的語調中帶著一絲嘲諷,又透著幾分試探。話音未落,他突然捏碎腕間佛珠,沉香木屑如雪花般飄散,混著血沫抹上謝沉璧的眼尾。謝沉璧被迫仰頭,那一瞬間,她眼中的憤怒與不甘如燃燒的火焰。淚珠不受控制地滾落,墜入白骨掌心的銅匣,奇異的一幕發生了——淚珠竟如強酸般蝕穿三層機括,露出半枚刻著「蕭」字的玉璽。玉璽上的字跡古樸蒼勁,透著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在訴說著往昔的風云變幻。
陸珩的箭驟然轉向,帶著凌厲的氣勢,射斷傅青崖的束發金冠。金冠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地宮中回蕩?!盎市诌B傳國璽都敢仿造?”陸珩的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憤怒與嘲諷,他從蟒袍下翻出密折殘頁,「永昌」二字朱批與謝沉璧腕間烙傷如出一轍,像是命運的暗語?!岸昵澳阏{換玉璽印泥,害得謝貴妃……”話未說完,石壁轟然炸裂,碎石飛濺,謝沉璧的毒血濺上殘頁。墨跡遇血沸騰,像是被注入了生命,顯出一列小字:「癸酉年冬,雙生子祭山河」。傅青崖見狀,突然奪過玉璽按向謝沉璧心口,龍鱗胎記與印紋咬合的剎那,整座地宮響起機簧轉動的嗡鳴,那聲音沉悶而厚重,仿佛是沉睡千年的巨獸在蘇醒。
“這才是真正的祭品?!备登嘌碌男F劍挑開謝沉璧衣襟,露出鎖骨下蜿蜒的毒紋。謝沉璧在劍鋒寒意中看到陸珩瞳孔驟縮,她知道,陸珩后頸的朱砂胎記正滲出細密血珠,與玉璽紋路絲絲入扣。這一切的巧合,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陰謀?
子夜更漏如催命符,那有節奏的滴答聲,在寂靜的地宮中顯得格外清晰,每一聲都像是敲在眾人的心上。地磚突然塌陷成棋盤格,地面瞬間變得崎嶇不平。謝沉璧踩著「點絳唇」箭矢殘骸疾退,每一步都帶著決絕。毒血滴落處,青磚顯出血色經緯線,如同一幅神秘的地圖。傅青崖的劍鋒追著她殘影刺穿三盞長明燈,燈油潑灑間竟凝成云州鹽倉的暗道圖。那暗道圖,線條曲折,隱藏著無數的秘密與危險。
“謝姑娘可識得此物?”陸珩突然拋出鎏金香囊,那香囊曾是他們之間美好回憶的象征,當年謝沉璧親手繡的并蒂蓮,如今已燒成焦黑。香灰傾瀉在棋盤格上,與毒血交融處竄起青焰,火舌舔舐過的磚面,顯出謝沉璧抓周時咬碎的玉連環紋樣。那玉連環,承載著她童年的記憶,此刻卻在這詭異的火光中,顯得如此陌生。
傅青崖的劍勢陡然凌厲,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必殺的決心。他斬斷謝沉璧一縷青絲,發絲落入火焰竟凝成金線,在玉璽表面勾出「寧海謝氏」的陰刻。陸珩的箭趁機穿透他左肩,血珠濺上玉璽剎那,地宮穹頂開始墜落鹽粒。鹽粒如雨點般落下,打在眾人身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三年前你替我擋箭時……”謝沉璧突然攥住傅青崖染血的袖口,眼中滿是痛苦與質問,“就知道我是活祭品?”鹽粒在她掌心融成苦咸的水,滴入傅青崖傷口時竟發出烙鐵淬火的聲響。陸珩的箭囊突然炸開,十二支「點絳唇」箭矢懸浮半空,箭翎齊齊指向謝沉璧心口,仿佛是死亡的宣判。
“謝家的女兒,生來就是鑿刻山河的刃。”傅青崖撕開前襟,心口處潰爛的箭傷里嵌著半塊玉玨,與謝沉璧嫁妝中的殘片拼合,竟是完整的鹽道虎符?;⒎系募y路,仿佛在訴說著鹽道的興衰與秘密。
地宮震蕩愈烈,地面開始劇烈搖晃,仿佛隨時都會崩塌。謝沉璧撞向刻滿箭痕的石柱,石柱上的箭痕,記錄著往昔的殘酷與殺戮。藏在柱中的《鹽鐵論》孤本簌簌翻頁,她將毒血抹在「山海之利」四字上,紙頁突然自燃?;覡a飄落處,二十具玄鐵棺破土而出,每具棺面都刻著陸珩的朱砂箭痕。這些玄鐵棺,仿佛是通往地獄的入口,隱藏著無盡的秘密。
“皇兄的活人殉葬,倒比父皇高明?!标戠竦募馓羝鸸字薪鹂|玉衣,玉片縫隙滲出黑血,正是謝沉璧滅門夜見過的狼毒。傅青崖的劍鋒突然刺穿玉衣,挑出張泛黃的婚書,新郎署名處赫然是陸珩的表字。這婚書,像是一把利刃,刺痛了謝沉璧的心。
五更梆子驚起夜鴉,夜鴉的叫聲凄厲而恐怖,在地宮上空回蕩。謝沉璧的耳墜突然炸裂,毒霧瞬間彌漫開來。在毒霧中,她看見陸珩割破手腕,將血涂滿玉璽紋路。傅青崖咳著血大笑:“當年寒潭那箭……原是要把你的命……續給她……”他的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悲涼與瘋狂。
玄鐵棺蓋突然掀飛,巨大的沖擊力掀起一陣塵土。謝沉璧母親的白骨立起,那白骨在昏暗的地宮中顯得格外陰森。腐化的指骨捏著半截玉簪,簪頭珍珠滾落處顯出血書小字:「寧海謝氏女,永鎮山河」。謝沉璧的毒血突然倒流,在地面凝成敕令符咒,正是陸珩每日批閱奏折用的印鑒。
“現在明白了嗎?”陸珩的箭矢穿透傅青崖右膝,將他釘在玉璽臺前,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與解脫,“你飲過她的血,便是蓋了印的祭文……”謝沉璧腕間纏枝鐲突然收緊,翡翠珠子迸裂成卦象——「山澤損」變「地火明夷」,正是父親書房暗格里燒剩的殘局。
晨光刺破地宮裂隙時,那一縷微光,像是黑暗中的希望,卻又如此微弱。謝沉璧將玉簪刺入心口,她的眼神中帶著決絕與解脫。毒血噴濺在雙生子身上,龍鱗胎記與朱砂紋路竟如活物般游走融合。她在劇痛中聽見母親骸骨碎裂的聲響,二十具玄鐵棺同時開啟,每具棺內都擺著她及笄時的畫像。那畫像中的她,青春年少,笑容燦爛,與如今的血腥和痛苦形成鮮明的對比。
畫像眼眸處突然滲血,凝成「永昌十七年」的落款——正是謝沉璧出生那年。傅青崖撕開陸珩的蟒袍,后背顯出一幅刺青:謝沉璧抓周那日,握著帶血玉簪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