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頭老槐樹下，邱來娣逗弄著襁褓里的孩子，一直以來只要丈夫外出她每天都會來這里等。

丈夫被鎮里的老爺喊去給官家做工去了，一起去的還有狗叔他們，就連狗嬸因為會做大鍋飯都被喊了去，要是自己也會做大鍋飯就可以跟著丈夫一起去了。婆婆去了牛頭鎮的娘家，村里其他人好像都去看戲去了，自己對看戲不感興趣，所以就沒去，村里一下子就只剩她娘倆了。

“唉！這些人吶！也不知道咋想的，兵荒馬亂的還往外面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還是長壽乖！哪也不去！就陪著娘！”

邱來娣覺得要不是有兒子陪著自己，晚上肯定還是有點怕的，不過有兒子在她什么都不怕，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長命百歲所以給他起名長壽。

“長壽要快些長大！長大了一定要讀書！當大官！嗯……咱一定能當比牛頭鎮的牛老爺還要大的官！”

日頭漸漸偏西，邱來娣抬頭望了望村口。

“唉！也不知道你爹他們什么時候能回來，在外面可別遇到強盜土匪……呸！呸！呸！看我這烏鴉嘴！”

邱來娣抱著襁褓站起身，準備朝著村子里走，就在這時她看見村口來了一人，她停下了腳步看向來人。她記得村里已經很久沒有外人來過了，早些年間還有游方道士，挑擔貨郎會來，后來聽說外面打仗了就沒人來了。

現在突然有人來，而且村里就自己一人。

不行！我得問清楚，如果這人圖謀不軌，那我就跟他拼了！可……長壽怎么辦？

劉崇如很詫異這里看上去已經荒廢了好些年了，竟然還有人在這里生活，只是那看上去應該是個女人的人，太不正常了。

正常人誰會在這里呢！

到了人家地頭，再怎么樣也得打個招呼。

“這位大嫂！在下途經此處，想要在村里借宿一宿，還請行個方便?！?

這人說話文縐縐的，跟戲臺上演的教書先生倒是挺像的，要是這個人真的是先生的話自己倒是正好可以找他幫忙。

邱來娣一邊想著一邊打量著劉崇如。

感受著來自邋遢女人如同看新奇物件般的目光劉崇如很不自然。

“嘿嘿！你是先生？”

“是?！眲⒊缛琰c點頭。

“嘿嘿！好！好！先生好??！呃……你貴姓吶？”

“在……我姓劉?！?

“呵呵！劉先生！你跟我來吧！狗叔出門的時候讓我幫他家看著房子，你就住他家吧，狗叔人很好的，他回來知道了也沒事，其他家不行……”

劉崇如跟著邱來娣一路往前，路上邱來娣指著路邊的房子一路給他介紹這家人叫什么，為人處世如何等等，在她眼中那些院落長出的雜草小樹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呵呵！劉先生哪里人吶？”

“上京人?！?

“上京……上京……我好像聽說過，呵呵！劉先生，上京大嗎？我去過牛頭鎮，那里有好多人，有一千多戶人家呢，聽說上京是皇帝住的地方應該比牛老爺住的地方大很大吧，有沒有一萬戶人家呀？”邱來娣突然眼睛一亮停下腳步看著劉崇如“呵呵！劉先生！你見過皇帝吧！村里那些老爺們就是去給皇帝做工去了，你下次見到他的時候能不能跟他說說不要讓我家男人去做工了，他這一走家里就沒人了！地里的活我一個人干不完的。”說到這里她低頭看了看襁褓“唉！要是我家長壽能快些長大就好了，就可以幫著娘干活了?！?

“村里其他人呢？”

“哦！呵呵！你說他們呀！都去牛頭鎮看戲去了，我怕我家男人回來找不到我，所以就沒去，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回來，聽說外面不太平，你說他們怎么就不怕遇到……呸呸呸！我這烏鴉嘴！”

說話間，二人來到一個院子前，邱來娣指了指院子說道：“就是這里了，你就將就著住一下吧，狗叔他們走得匆忙連門都沒來得及鎖?！闭f完不待劉崇如回話，她轉身就走。

劉崇如推開院門走進院中，這院子應有路過的人經常落腳，看上去并沒有那么破敗，房屋還有修葺過的痕跡，環視四周沒有現異常。

就在劉崇如準備推門進屋時，一扭頭就見一人蹲在墻頭看著自己，也就是在這時候，院外傳來邱來娣的聲音：“呵呵！劉先生！我……我給你送點東西來……”邱來娣說著人已經進了院子，一進院子看到墻頭蹲著的人她立馬就激動了起來：“二狗子！你怎么回來了？你爹你娘還有你有福哥他們呢？他們怎么沒回來？”

二狗子嘆了口氣，從墻上跳了下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劉崇如一眼，然后拉著邱來娣出了院子。

“二狗子！我問你話呢？”

“來娣嫂，我跟你說……”

剛才那男的肯定是誤會了什么，不過劉崇如不想解釋什么，剛才若是那男的要動手自己毫無還手之力。這一路上他已經學會了“氣定神閑”，這還是李鐵牛教他的，無論遇到任何人，只要你氣定神閑別人就不敢輕易出手。

得益于十多年的官場磨煉，這一招他現在用起來得心應手。

一炷香后，二狗子回來了，看到氣定神閑的劉崇如后沒有輕舉妄動，雙方平靜地互相道出身份，緊張的氣氛頓時煙消云散。

“嗐！來娣嫂子是個苦命的，有福哥他們服徭役都沒了，她得知消息后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后來……福嬸受不了打擊跟著走了，去年的時候這一帶遭了匪，幾個村子剩余的人合在一起建了個寨子……寨子里原本謝家嶺的人路過這里的時候會來看看她，給她弄點吃的?！?

“既然你們已經搬到別的地方去了，為何獨留她在這里？”

“她自己跑回來的，每次將她帶到寨子里，她都會跑回來，說是怕有福哥回來找不到她，次數多了，大家也就這樣了。”

二人說話間，門外傳來了邱來娣的聲音。

“劉先生！你在嗎？”

二狗朝著劉崇如抱了抱拳：“先生多擔待！”

劉崇如沒有說話徑直打開了房門，一開門就見邱來娣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不由分說磕了三個頭，然后才直起身笑著說道：“我想請先生幫個忙，呵呵！我想我家長壽將來和先生一樣出息，我……我想請先生給孩子開開智?！?

邱來娣跪在地上雙手托舉著襁褓，她笑得很靦腆，很真誠。二狗想要上前，劉崇如止住了他，然后顫抖著接過襁褓，劉崇如眼睛酸澀地笑著掂了掂。

“呵呵！孩子叫長壽是嗎？”

“嗯！嗯！叫長壽，我起的！”

“好！好……好名字！”說完，他咬破食指指尖，輕輕點在了小小的顱骨眉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