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往下跳的時候，我在想，我真是瘋了，為什么要來蹦極。然后下墜的時候，我在感覺我身上被貼上的標簽在一個一個地遠離我，最后我發現剝離了所有標簽后的我，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會恐懼能感受到疼痛的人類。”

唐鶴軒笑道：“原來在別人把我捧上神壇的時候，我自己也成為了神壇上的囚徒。”

他說的很文藝，也很淡然，但是李容時卻從他們兩個的神情中窺探到了當初痛苦的一角。

唐鶴軒看著沉默的李容時，輕描淡寫道：“當時除了我們兩個，還有很多人，都處在這種階段，黃金年代嘛，一顆又一顆的文學之星升起，但是得穩住啊，不能成為一閃即逝的流星啊。”

他說得很感慨，應該是想起了故人。

唐鶴軒在那邊沉浸在回憶中，李容時和李清宛則是在吃果盤，果盤是李清宛點的外賣又裝盤。

“我在追《解憂雜貨店》，三人組是主角，雖然身份是小偷，對信件持懷疑態度，甚至嘲諷寫信人，但是他們的回應還是體現了善意——盡管自己身處困境，但仍然試圖幫助別人。”

李清宛說完，又笑道：“這是文章中能表現出來的，畢竟在作者看來，他們不得不這樣做，不然劇情可沒辦法繼續下去。雖然如此，但這仍然是人物弧光。”

李容時跟著點頭。

李清宛又說道：“月兔的人生抉擇，夢想與責任，其實我不意外你能寫出來，我最意外的是第二章，堅持夢想還是回歸現實，對夢想的猶豫源于對失敗的恐懼。”

她看著李容時的眼睛。

“就像是你在稿件中留下的那段話——怕自己并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雕琢，又擔心自己是塊美玉，所以不肯庸庸碌碌與瓦礫為伍。”

李清宛好奇道：“其實按照你在文學上的天賦和成就，順風順水的人氣與獎項雙豐收，應該輪不到你發表這段感想。”

李清宛沒有說出口的話，其實還包含李容時的心氣，他是一個極其喜愛自己作品的人，在沒有接受大眾評價之前，李容時都會認為他寫的作品是最好的，這樣的心氣，這樣的心態是怎么想出這樣的人物劇情，這樣的一段話的？

李容時一邊思考，一邊說道：“這樣的心理不是很常見嗎？卡在‘自我否定’與‘完美主義’之間，既不敢全力拼搏，怕最后的結果證明自己不過如此，又不敢真正放松，怕浪費自己的天賦與熱愛。”

他和李清宛對視著，說道：“《解憂雜貨店》其實主題只有一個，人總在自我認知與外界評價之間搖擺，雜貨店的‘解憂’并非給出答案，而是讓人直面內心。”

李容時吐槽道：“不知道您有沒有注意過我一開始出名的時候，有不少網友和媒體都拿我和另外一個文學天才作對比，但是那位好像已經沉寂下來了，一位長輩曾經教學過他，隱隱向我透露過他的困境，怕我走上對方的老路。”

李清宛和唐鶴軒在李容時提起的時候，就知道他在說誰了——被華大特招進入的王子天，同樣年輕，在文學上的天賦靈氣四溢。

李容時右手攤開，他有時候聊天，手會一直隨著話語而擺動。

“我有時候會思考這其中的所謂的天才困境，是外界的期待與自我的懷疑嗎？是成功得越早，越難以接受未來的任何失敗嗎？抗拒庸碌、不甘平凡，又恐懼無法達成理想狀態而陷入拖延與自我否定，這樣的內耗和焦慮嗎？”

李容時最后拐了個大彎，說道：“其實我也有這樣的時刻，只不過我比較愛裝，愛面子，所以不會表露出來。”

唐鶴軒和李清宛大笑出聲。

“你啊你啊。”

“愛裝挺好的。”

唐鶴軒和李清宛說道。

哪個文青不愛裝呢？

哪怕是大眾公認的不愛裝的老文青，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裝松弛呢？

李清宛在這個話題之后，又提起了《西游日記》。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角度的唐僧。”李清宛評價道：“很有趣。”

唐鶴軒點頭道：“第一次看到唐僧決定西行取經，但是動機并非普度眾生，而是對現實世界的厭倦與迷茫。”

李清宛補充道：“這種人設的唐僧更像是普通人，一個有些頹廢的青年，一個會質疑信仰的年輕人。”

他們說取經能救世人，可世人真的需要被救嗎？

“冷幽默和自嘲的風格寫西游，嘶，葉望奚給我打電話提起來的時候，他說他是真想鉆進你腦袋里看看怎么想出來的。”

唐鶴軒有些遺憾道：“可惜不能，我也想看看。”

李清宛問道：“我很好奇，為什么龍女和唐僧的網名一個是小龍女，一個是楊過呢？”

李容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說道：“是還沒發表的武俠小說的男女主。”

李清宛身子前傾，問道：“你對武俠也感興趣嗎？”

唐鶴軒也很激動。

要知道這是什么時候，武俠式微，是真的式微，但是他們這一代人對武俠永遠有著癡迷與偏愛，有他們的情懷。

李容時點頭，說道：“不過我現在還有兩本沒完結的小說在，所以可能要等之后才能動筆。”

李清宛遲疑道：“《西游日記》應該是個短篇吧？”

雖然李容時更新不多，但是李清宛還是直覺認為這是個短篇。

李容時點頭，又說道：“而且如果是武俠，我也在思考應該在哪里投稿？”

唐鶴軒說道：“葉望奚除了《鹿鳴》，還有《武林》，雖然《武林》在大眾眼里不怎么出名，但是在武俠迷眼里，這就是現存的唯一的‘圣經’。”

他笑著調侃道：“你可以把它當成……至高的武林秘籍？”

李清宛跟著點頭：“而且《武林》是真正的全球發行。”

李容時震驚了。

“《鹿鳴》都只在大夏府發行，為什么《武林》能夠全球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