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裹著冰碴砸在檐角,楚昭攥著染血的銀線袖角撞開兵器庫鐵門。玄鐵架上陳列的蝕骨狼頭骨突然齊刷刷轉向門口,三百六十一枚青銅鎮魂釘在油燈下泛著幽光——這是七年前白璃生母墜淵那夜,父親親手釘下的。
“哥?“
白璃的聲音從淬火臺后飄來,少女提著鎏金食盒轉出陰影,冰晶吊墜卻在觸及青玉面具時驟然發燙。楚昭看到妹妹繡鞋沾著東郊特有的腐殖土,而那里正是今晨圣使車隊覆滅之地。
“父親讓我送八珍羹...“白璃掀開盒蓋的剎那,楚昭靴底的神源碎屑突然灼穿皮肉。蒸騰的熱氣在半空凝成淵語符文,與祭壇裂縫中爬出的咒文如出一轍。
楚昭劍鞘橫掃,食盒撞上玄鐵架迸出火星。那些火星并未熄滅,反而化作螢火蟲大小的骷髏頭,啃噬著墻上的《焚天錄》殘卷。當古籍“神源現世“四字被蛀空時,白璃突然按住心口后退,冰晶吊墜里封存的青焰竟開始吞噬鎖鏈狀紋路。
“你不是璃兒。“楚昭斬馬刀劈開蒸汽,刀鋒映出少女耳后鱗片——昨夜祭壇崩毀時,他曾在地脈裂隙里見過同樣的鮫人骸骨。
城墻方向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白璃嘴角突然撕裂至耳根,探出的舌尖纏繞著控魂釘:“楚家血脈的味道...果然比蝕骨狼鮮美...“她頸間吊墜炸裂,迸出的冰錐刺入楚昭腕脈,將青焰凍成黑色冰凌。
楚昭踉蹌撞翻淬火爐,熔化的青銅澆在《焚天錄》上,竟顯出血色地圖——標注著七處地脈節點的孤絕城,此刻正有三處亮起黑焰。當他用染血的手掌按住地圖時,神源碎屑突然熔入地磚,整座兵器庫開始向祭壇方向傾斜。
“少城主!王瘸子他...“傳令兵撞破鐵門的瞬間,喉嚨已被透明觸須貫穿。楚昭接住對方拋來的半截骨哨,哨身“白“字刻痕間滲出的,竟是今晨圣使腐血的氣味。
青焰沖破冰封,沿著哨身古老紋路燃燒。當楚昭吹響骨哨時,刺耳的淵語震蕩波掀翻冒牌貨,假白璃的人皮如蟬蛻般剝落,露出內里控魂釘拼成的骷髏架。骷髏額骨處嵌著的,正是本該隨白璃生母葬入天淵的冰魄珠。
“楚家...都該成為神源的養料...“骷髏架轟然炸裂,飛濺的碎骨在墻面拼出三圣宗符咒。楚昭看著符咒中央逐漸成型的玄鳥圖騰,突然想起人皮詔書邊緣的刺青——那是百族盟操魂術的起手式。
地脈震動突然加劇。楚昭沖出兵器庫時,看見東郊密林正在瘋長,百年鐵杉裂開的樹洞中伸出森白手臂。更駭人的是護城河——血水上漂浮的守軍尸體,正被肉瘤狀生物吞噬重組,形成八爪魚般的腐血怪物。
“屏住呼吸!“楚烈踏著斷淵劍掠過城頭,金色劍氣卻在中途轉為漆黑。當家主斬落腐血怪物的頭顱時,楚昭看見父親傷口飄出的不是血霧,而是閃著金光的晶塵——與《焚天錄》記載的神魂晶化癥狀完全吻合。
青焰突然自主包裹全身,楚昭如流星墜向祭壇方向。當他徒手撕開腐血凝聚的屏障時,掌紋已被神源灼出蓮花烙印。地底傳來的鎖鏈崩斷聲中,他聽見真正的白璃在吟唱《燼火謠》,而每段旋律都對應著地脈節點的震顫頻率。
青焰灼穿地脈屏障的剎那,楚昭看見祭壇底層懸浮著三百六十一枚青銅碎片。每塊碎片都映著楚家先祖的面容,他們被釘入巖壁的脊椎骨正將地脈靈氣泵向中央的腐血池——那里浸泡著半具冰晶棺槨,白璃生母的右手從棺中探出,掌心攥著塊布滿黑紋的神源結晶。
“原來楚家代代都是活祭品。“假白璃的控魂釘在腐血中重組,化作八條骨鞭抽向星圖。楚昭翻身躲過鞭梢,靴底神源碎屑突然熔成鎖鏈,將他的手腕與冰晶棺槨銬在一起——這是血脈共鳴觸發的禁制,棺中殘軀竟開始吞噬青焰。
地脈突然劇烈震顫。楚昭借著鎖鏈拉力躍至穹頂,發現巖層裂縫中滲出金色晶塵——與父親傷口飄出的物質完全相同。《焚天錄》殘頁在他腦海浮現:神魂晶化者,三尸蟲已蝕其魄。
“哥!用《燼火謠》第三段!“真正的白璃突然掙斷兩根鎖鏈,冰晶血珠在星圖上灼出焦痕。楚昭猛然醒悟:妹妹每次哼唱的旋律變化,實為調節地脈頻率的密碼。
青焰順著鎖鏈注入冰晶棺槨。當楚昭以刀擊石奏響音律時,腐血池突然沸騰,池底浮現出七根青銅柱——柱身刻滿被抹去的族譜名諱,每處刮痕都滲出三圣宗腐血。假白璃的骨鞭在此刻絞住楚昭咽喉,鞭身控魂釘竟與青銅柱產生共鳴,將他拽向池中獻祭位。
“錚!“
斷淵劍裹挾黑霧刺穿祭壇穹頂。楚烈踏劍墜落的身影已半透明化,晶化的右臂揮出劍氣竟帶起時空漣漪。當家主斬斷星圖靈脈時,楚昭看見父親胸腔內跳動的不是心臟,而是塊逆向旋轉的神源碎片。
“楚家...該贖罪了...“楚烈的嘆息化作金色咒文,整個祭壇開始坍縮。假白璃突然發出淵獸般的嚎叫,腐血池中伸出無數透明觸須——每根觸須末端都嵌著楚家先祖的眼球,瞳孔中映出當年三圣宗布陣的慘相。
楚昭趁機將青焰注入冰晶棺槨。當白璃生母的殘軀與女兒歌聲共鳴時,三百六十一枚青銅碎片突然聚合成編鐘。他揮刀敲響鐘面,音波震碎控魂釘的瞬間,腐血池底顯出一把骨制瑟——正是《異聞錄》記載的鎮魂法器“寒髓“。
“抓住瑟柱!“白璃咳著血沫嘶喊。楚昭在墜入腐血前握住骨瑟,指尖青焰順著瑟弦燒灼星圖。當地脈靈氣逆流的剎那,他看見假白璃的真身:一團裹著楚家血脈的腐血,核心處竟封著半枚三圣宗宗主令。
整座孤絕城突然響起晨鐘。楚昭在音爆中失去意識前,最后瞥見父親晶化的身軀化作青銅柱,與冰晶棺槨共同封印了腐血池。而白璃腕間的傷口,正涌出青金交織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