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探(4)
- 脫氧核糖核酸
- 神通廣大的貴婦人
- 2992字
- 2025-05-18 15:52:56
“是我。我叫胡湛藍。有什么可以幫您?”
宿友自我介紹并說他對最近的一起死亡事件感興趣。
“患者名叫歐憐菡。這是她的病歷,您要看嗎?”
“是的,我想看看。謝謝。”宿友接過病歷,快速掃了一眼。
情況正如他擔心的那樣。歐憐菡曾是一名健康的37歲女性,三個孩子的母親。前一天早上,她因子宮肌瘤接受了子宮切除術,手術過程順利。術后恢復并無異常,且已開始經口攝入流食。然而災難突然降臨。
宿友看向正在等他歸還報告的護士。
“這確實是一場悲劇。”他說,“尤其考慮到她的年齡和健康狀況,這太出人意料了。”
“是的。真讓人心碎。”胡湛藍翻到護士記錄頁說道。
“最近幾個月,其他樓層也發生過類似病例。”宿友評論道。
“我聽說了。幸運的是,這是我們這里的第一例。說實話,習慣了圓滿結局后,這種事更難接受。”
“如果您不介意,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今晚見過廣文樂醫生嗎?”
“見過,他幾乎每晚都來。”
“那孟斯年醫生呢?”
“我們也見過他,但只在紅色代碼警報之后。”
“還有一位叫梁沁的護士呢?”
“您問這個真有意思。”
“為什么?”
“因為她經常在這兒出現。甚至太頻繁了。我曾向她的上司充書藝投訴,說不想讓她在這兒。現在充書藝不在了,我只能找其他途徑處理。”
“梁沁女士來這里做什么?”
“她假裝和助理們套近乎。除此之外,還偷看婦產科的病歷,那些本與她無關。”
“您記得今晚她來過這里嗎?”
“記得很清楚,因為每次見到她,我都會和她吵架,今晚也不例外。”
“她說了什么?”
“她說自己代理護士長,需要拿些東西。具體記不清了,但我讓她去倉庫取。之后我請她離開,并要求她歸還所有物品,她答應了。”
“她去了倉庫?”
“是的,去了。”
“后來發生了什么?”
“她可能拿了東西就下樓了。我不確定,因為我在照顧病人,后來紅色代碼警報就響了。”
“歐憐菡的病房是幾號?”
“603。為什么問這個?”
“因為我想去看看。”
“請便。”胡湛藍指了指對應的走廊。
走向死者病房時,宿友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在他看來,梁沁的謎團越來越深。
他不明白,這個看似孤僻的人為何頻繁上樓與助理們混在一起,又為何插手婦產科病歷。這一切毫無邏輯。但值得注意的是,紅色代碼警報前,她和廣文樂醫生都曾出現在這層樓。他甚至懷疑,其他調職人員是否也參與其中。
歐憐菡的病房一片狼藉。地板上散落著搶救失敗的痕跡。急救時的包裝袋、注射器和藥瓶被隨手丟棄。床被調平并升高以便使用除顫器,復蘇板仍在原位。皺巴巴的白床單上濺著幾滴刺眼的血跡。
可惜,宿友尋找的東西并不在視線內。靜脈輸液架仍立在床頭,但本該懸掛的藥瓶不見了。目睹悲劇現場,宿友想到或許該檢測靜脈輸液管的殘留物。既然云集說毒理學檢測無果,或許輸液液體能提供線索。
他轉身回到護士站,問胡湛藍藥瓶可能在哪兒。
她聳聳肩。
“我不知道。”接著她轉向參與搶救的住院醫師詢問,對方搖頭表示不知情,繼續和同事討論為何搶救失敗。
“可能隨患者一起送走了。”胡湛藍說,“我們通常會把輸液管和其他設備留在原位。”
“也許這問題很蠢,但我剛來不久:尸體具體送到哪里了?”
“停尸間,或者說我們臨時用的停尸間。在地下室的老解剖室。”
“謝謝。”宿友說。
“不客氣。”
他走向電梯,按下下行鍵,但瞥見樓梯標識后突然想質問梁沁為何頻繁來產科樓層,以及那晚她需要什么。
電梯遲遲未到,他決定走樓梯。下樓時,他感到咖啡因的作用消退,雙腿沉重。他決定最后和護士談一次,然后找到輸液瓶就回家。
五樓和之前一樣安靜,宿友推測所有護士都在照顧病人。路過病房時看到幾人,但他選擇在護士站等待梁沁。出乎意料的是,她仍坐在原位,姿勢和之前一樣,讀著同一本雜志。
“我以為您要照顧病人。”他諷刺道。明知自己在挑釁一個情緒不穩定的人,但他忍不住。顯然這女人在偷懶。
“我照顧過了。現在輪班負責護士站區域。您有意見嗎?”
“對你們倆來說幸運的是,這事與我無關。”宿友回答,“但我還有另一個問題要問您。按照您的建議,我去了產科,和胡湛藍聊了聊。她告訴我您是那里的常客。事實上,她還透露您今晚去過那里。我想知道原因。”
“為了完成我的培訓”梁沁答道,“我對產科和婦科很感興趣,但在特戰隊時,由于某些顯而易見的原因,我沒機會深入學習。所以一有空閑我就會上去。現在學了一點后,我正考慮等有空缺時申請調崗。”
“所以您今晚去也是為了補充知識,對嗎?”
“您就這么難相信嗎?與其和其他樓層員工在用餐時間去咖啡廳閑聊瑣事,我更愿意去產科學習新東西。向來如此——當一個人努力提升自己時,得到的只有指責。”
“我不想加重您的煩惱。”宿友努力抑制語氣中的諷刺,“但似乎有些矛盾:胡湛藍護士告訴我,之前她質問您時,您說需要什么物資。”
“她是這么說的?”梁沁嘲弄地笑道,“好吧,某種意義上她沒錯。我需要一些連接導管,因為物資中心沒給我們配貨。但這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真正在做的是從護士的筆記里汲取信息。胡湛藍大概不愿承認,因為她覺得我想搶她的位置。”
“我不會這么說。”宿友回答,“但我也無權評判。感謝您的時間,梁小姐。如果還有問題,我會再聯系您。”
宿友走出休息室,繞過護士站。此刻他感到極度疲憊,咖啡的提神效果早已消散。
前一秒他還想去手術區找廣文樂,和梁沁一樣,他想問她為何去產科。
但此刻他猶豫了,只剩疲憊。
凌晨四點了。
他決定第二天第一件事就是聯系姚春燕,調取梁沁在A市第三醫院的檔案。
他已不在乎后果。
他懷疑護士短缺是醫院雇她的原因。他認為她是連環殺手的可能性極低——那未免太容易了。然而,以她的性格被聘為護士,在他看來完全不合適,他打算介入此事。
宿友按下電梯按鈕下樓,最后瞥了一眼護士站。僅一剎那,他似乎瞥見梁沁從休息室門縫窺視他。
他不確定,疲憊之下,他可能只是想象。那女人令他不安,想到由她照料自己,他深感厭惡。
電梯抵達,他走進去。門即將關閉時,他又望向護士站的門。
第二次,他仍分不清是眼睛還是大腦的錯覺,但他仿佛又看見了她。
電梯降到地下室——他從未踏足的地方。與醫院其他區域不同,這里完全實用主義:裸露的水泥墻,天花板上布滿包裹或裸露的管道,照明是鐵絲網罩著的簡易燈泡。電梯后方,斑駁的水泥墻上潦草寫著“解剖室”,箭頭指向深處。
路徑錯綜復雜,但跟著箭頭,宿友最終來到一扇包革雙開門前,門上有橢圓形窺視窗,玻璃蒙著油污。
盡管門內透出光,他卻看不清細節。他握住老舊的黃銅把手推開門。
內部是一個過時的半圓形階梯解剖室,暗處排列著層層小座椅。宿友推測這里建于一個多世紀前,當時解剖學和病理學還是醫學教育的基石。深色舊木料上覆蓋層層清漆,唯一光源是懸垂長電線下的罩頂燈,正照亮舞臺中央的老舊金屬解剖臺。靠黑墻的玻璃鐵柜里陳列著不銹鋼器械。
宿友好奇它們最后一次被使用是何時——如今尸檢多在法醫部進行,A市總醫院這類大型醫療機構更少。
解剖臺旁,舞臺上還停著幾輛顯然載著尸體的推床。宿友走近,不知哪具是歐憐菡。靠近第一具時,他再次疑惑云集為何選擇法醫病理學——這似乎與她開朗的性格相悖。
他聳聳肩,掀開床單一角。
他忍不住皺眉。眼前是一具遭遇嚴重事故的尸體,頭部扭曲塌陷,一只眼球完全外露。
宿友放下床單。大學時他就討厭病理學,尤其是法醫方向。這一幕讓他回憶洶涌。
他深吸一口氣,走向第二張推床。伸手去掀床單時,后背突然被重擊,仿佛挨了一錘。他踉蹌前沖,本能抬手護頭,但未及摔上瓷磚地,第二擊襲來,奪走了他的呼吸。
宿友撞地滑行,頭磕在舞臺與座椅隔墻上。他試圖移動,但黑暗如厚重毛毯般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