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術后病例嗎？”云集問道，既驚訝又期待且滿意。

如果她看到自己的案例數量因在周四會議上提出這個問題而翻倍，那將是一種真正的似曾相識感。如果結果真的翻倍，這些病例的特征將比之前更加隱蔽。

“我想是的。”曾豐茂說，“很抱歉我無法更具體。”

“我理解。死亡發生在哪里？”

“A市第三醫院。”

“天啊！”沈群喊道，“劇情越來越復雜了！”

“沈群醫生！”朱陽騰厲聲道，“請保持基本禮儀！想發言就舉手。”

“那是博遠集團旗下的機構。”曾豐茂無視朱陽騰，轉向沈群補充道。

“我需要多久能拿到他們的姓名和參考編號？”云集問。

“我一回辦公室就發郵件給你。”曾豐茂回答，“不過你也可以直接聯系我的秘書。她應該能很快找到名單。”

“我希望盡快拿到。”云集說，“我還需要他們的醫院病歷。參考編號越早交給我的法醫調查員越好。”

“我沒問題。”曾豐茂同意。

“還有其他事嗎？”朱陽騰掃視全場，見無人提問，便宣布散會，“下周四見。”

大多數法醫繼續會議中斷的談話時，曾豐茂走向云集。他正用手機描述文件柜中某個檔案的準確位置，示意云集稍等。

云集望向沈群的方向，發現他正溜出房間。她本想和他談談，哪怕只是感謝他在報告時的支持。

“有紙筆嗎？”曾豐茂問。

云集掏出一支筆和空信封。她按住信封以防滑動，曾豐茂寫下姓名和參考編號，向秘書道謝后掛斷電話。

“好了，給你。”曾豐茂說，“需要其他幫助盡管找我。我得承認，這確實很蹊蹺。”

“我應該能從數據庫查到需要的信息，如果不行再聯系你。無論如何會通知你。謝謝，曾豐茂！這是你第二次幫我了。還記得十二年前的可卡因病例嗎？”

“你一提我就想起來了，不過感覺像上輩子的事。總之，很高興能幫到你。”

“云醫生！”朱陽騰喊道，“能聊一分鐘嗎？”

盡管是請求，語氣卻像命令。云集拍拍曾豐茂告別，謹慎地走向朱陽騰。

“如果曾豐茂的病例和你的相似，請隨時向我匯報。此外，禁止向辦公室外任何人透露此事的規定仍然有效。清楚嗎？我們過去就因向媒體泄密有過分歧，我不希望重演。”

“明白。”云集緊張地回答，“請放心，我吸取了教訓，絕不會聯系媒體。不過我必須承認，我一開始就和A市總醫院的醫療主管討論過這些病例。他是我的好友。”

“他叫什么？”

“宿友醫生。”

“既然是醫院內部人員，他應該清楚信息的敏感性。”

“當然。”

“我也相信他不會向媒體透露。”

“當然不會。”云集稍微放松，朱陽騰心情不錯，“不過宿友醫生很擔憂，他想知道曾豐茂的病例是否真與我們的相似。這會讓他有機會聯系A市第三醫院的同行，確認問題并非孤立。”

“只要他強調法醫辦公室暫不認可他的死亡類型結論，并仍支持A市H區的診斷，我不反對。”

“明白，謝謝。”云集松了口氣，因違反禁令聯系宿友而內疚的情緒終于緩解。

她離開會議室，直奔法醫調查員辦公室。公開演講和頂撞上司的壓力逐漸消退，看到徐妙思仍在工位時，她甚至感到寬慰——徐妙思本該一小時前下班。云集認為她是部門最有天賦且勤奮的調查員，與田海露不相上下。她讓徐妙思記下曾豐茂提供的姓名和編號，并要求向A市第三醫院索要病歷。

“尸檢報告和死亡證明呢？”徐妙思問。

云集回答會先查數據庫，需要紙質副本再通知。

云集攥著信封反復核對姓名，乘電梯上樓。直覺告訴她，這批新病例的特征將與她的研究完美契合。她的SADS系列已累計12例。

到達四樓后，她猶豫片刻才鼓起勇氣走向沈群的辦公室，想與他討論在宿友辦公室的突發念頭。她希望分享焦慮能緩解不安，卻不知如何開口。

深吸一口氣，她邁步前行。

越靠近沈群的門，腳步越慢。她厭惡自己的優柔寡斷，仿佛成了懦夫。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門，她聽到椅子的摩擦聲，誤以為沈群要出來，差點驚慌逃走。

所幸是相逸明差點撞上她。

“啊，抱歉！”相逸明扶住云集，撿起掉落的外套，“我要遲到了！找沈群的話，他十分鐘前趕去街道籃球賽了。”

“真遺憾。”云集暗松一口氣，“明天再說吧。”

相逸明揮手跑向電梯。云集感到疲憊，渴望回家泡個熱水澡。

辦公室空無一人。她登錄電腦，下載A市H區六例檔案。盡管調查員報告質量遠不如田海露，但足以讓云集確認這些病例與她的研究高度相似：死亡時間在凌晨2至4點；年齡26至42歲；無心臟病史；均于24小時內接受過手術。

完成后，她撥通宿友的電話。

“你還好嗎？”宿友擔憂地問。

“還行。”云集不愿撒謊，“剛得知A市第三醫院有六例死亡與A市總醫院相似。我已下載死亡證明和調查報告，病歷需要幾天。明天給你資料，你可以聯系他們的醫療主管。”

“當然，哪怕只是互相同情。”宿友話鋒一轉，“現在說說你。你突然離開讓我非常擔心，到底怎么了？”

云集絞著電話線，尋找合適回答。她不想談論困擾自己的事，尤其當疑慮尚未證實。

“你還在嗎？”宿友問。

“在。聽著，我很好。等準備好會告訴你，我保證。暫時別問，行嗎？”

“好吧。”宿友不情愿地說，“是因為BRCA-1檢測陽性嗎？”

“間接相關。拜托，別再問了。”

“今晚見面嗎？”

“不。明早打給你。”

云集掛斷，手按聽筒數秒。她對讓宿友擔憂感到內疚，但拒絕透露心事。

她起身凝視從法醫數據庫下載的新材料，考慮帶回家整理，但決定次日處理。

云集穿上外套，拿傘關燈鎖門。下一站是藥店，然后回家。按下電梯按鈕時，她幾乎預見到泡在熱水中的治愈感——對她而言，泡澡既是清潔，更是療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