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臨的指腹擦過虎符邊緣，青銅銹簌簌脫落。

“這玩意比刑鼎還燙手。“他將虎符拋給倚在石柱上的蘇妲己，后者紅紗一抖穩穩接住，腰間骨笛撞出清脆聲響。

蘇妲己指尖摩挲虎符凹痕：“北海玄冰封存的物件，遇血則醒。“她突然抓住楚昭臨手腕，狐火掠過他結痂的虎口，“借點？“

血珠滴落的剎那，密室四壁符咒陡然燃起青焰。

虎符“咔“地裂成兩半，中空處滾出卷軸。羊皮紙在半空舒展，三千個血字浮凸如浮雕，每筆劃都滲出冰藍色狐火。楚昭臨的指尖剛觸到'癸未十七'，虎符殘片突然嵌入他掌心，碎片紋路竟與蘇妲己心口缺失的圖騰嚴絲合縫。“——

天墉城血祭實錄

建昭十七年九月初九

“這墨色......“楚昭臨伸手欲觸，卷軸突然震顫。血色字跡扭曲成漩渦，漩渦中心浮出半張人臉——右臉爬滿蚩尤圖騰的年輕男子，左眼下方綴著顆淚痣。

蘇妲己的骨笛“當啷“墜地。

“別看！“她揮袖掃向卷軸，卻被反震得撞上石壁。楚昭臨右眼突然刺痛，破碎的鏡紋溢出青光，將他拽入記憶洪流——

二十年前·天墉城地宮

刑鼎耳獸首吞吐著猩紅霧氣，鼎前跪著個紅紗少女。她的后背裸露，十二根肋骨在皮下凸起猙獰形狀。

“時辰到了。“

右臉覆著蚩尤圖騰的白衣男子緩步而來，腰間玉佩與骨笛圖騰同源。他指尖掠過少女脊背，玄冰絲瞬間勒入骨縫：“養你十五年，該報恩了。“

“喀嚓！“

第一根肋骨離體時，暗處的楚昭臨神魂俱震——那少女的眉眼，分明是年幼的蘇妲己！

“住手！“他嘶吼著劈劍，劍鋒卻穿透幻象。白衣男子將血淋淋的肋骨投入刑鼎，鼎中銅液突然暴沸，映出三百里外鏡湖的倒影——湖底青銅棺槨正在顫動！

現世密室突然地動山搖。

卷軸燃起幽藍鬼火，火中伸出數十只嬰孩手臂抓向楚昭臨。蘇妲己的狐火掠過他耳際：“閉眼！“

太遲了。

最后一絲幻象灌入瞳孔：白衣男子轉身望來，淚痣在火光中妖異如血。那張臉......竟與九州盟主七分相似！

“砰！“

刑鼎自發撞向卷軸，青銅與鬼火相撞炸開冰霧。楚昭臨踉蹌扶鼎，掌心觸到鼎身新生的紋路——蚩尤圖騰的右半臉，正與幻象中男子面容嚴絲合縫。

蘇妲己抹去嘴角血漬，骨笛挑起殘卷：“盟主右臉，廣成子左臉，拼起來才是完整的蚩尤面——這道理，我也是今日才想通。“

符咒余燼飄落肩頭，楚昭臨凝視鼎紋：“二十年前抽你肋骨，就為鑄這鼎？“

“何止。“她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蚩尤圖騰缺失一塊，“缺的那根，三日前剛喂了你的輪回鏡。“

密室外傳來鎖鏈拖拽聲。

蘇妲己反手將虎符按進刑鼎，鼎耳獸首突然暴睜雙眼：“亥時三刻，鏡湖，子時——它等不及了。“

血祭坑的巖壁上爬滿熒光苔蘚，將三千具尸骸的輪廓映成森森鬼影。楚昭臨的靴底碾碎一截指骨，碎渣中突然騰起青煙——那煙竟凝成個模糊的童子身影，沖他咧嘴一笑后消散。

“北斗葬尸，大兇。“蘇妲己的骨笛挑起具尸骸的下巴，露出牙齒間嵌著的玉石，指尖突然顫抖——那是她當年被剜骨時，老吳碾碎的第一塊肋骨。天樞位的尸首嘴里含著雪蓮蠱...她突然劇烈咳嗽，冰藍血珠濺在玉石上，碰了就得準備后事。她突然將骨笛刺入玉石，冰藍血珠順著笛孔滲入，蠱蟲在尸骸顱內爆漿時竟發出嬰兒啼哭。她指尖在笛孔一抹，冰藍血珠彈中玉石，蠱蟲頓時在尸骸顱內爆漿，“咔噠“一聲脆響，整具尸體突然塌成青銅零件。

楚昭臨的刑鼎剛觸及地面，尸群便如生銹的機括般扭動起來。

“要糟！“他反手將蘇妲己拽到身后，鼎耳獸首突然噴出黑霧。霧氣觸到尸骸的瞬間，三千具枯骨齊聲尖嘯，關節處“噗噗“噴出粘稠黑漿——那漿液落地即化作嬰孩手掌，抓著他的褲腳往上攀爬！

“別讓蝕魂漿沾眼！“蘇妲己旋身甩出紅紗，裹住楚昭臨口鼻。她赤足踏過沸騰的黑漿，足尖每點一次地面便綻開朵冰蓮，“鼎給我！“

刑鼎入手剎那，蘇妲己鎖骨處的蚩尤圖騰突然暴亮。黑霧如見天敵般收縮，凝成股濁流鉆進鼎口。鼎身“咔嚓“裂開蛛網紋，獸首獠牙間吐出串血字：**“玉齒為匙，亥時鏡湖。“**

“坎三離七，兌位有東西。“楚昭臨劍尖挑飛撲來的尸骸，瞥見某具尸體后頸反光。蘇妲己的骨笛凌空畫符，冰藍屏障暫時阻住黑潮：“半刻鐘，找不出鑰匙就給你收尸！“

尸骸牙齒的玉石在劍鋒下迸濺火花。當第七枚玉石被撬出時，楚昭臨突然僵住——那具穿著蒼梧派舊制道袍的尸骸懷中，半枚同心結正隨陰風晃動。褪色的絲線纏繞方式，與母親替他系劍穗的手法分毫不差！

“發什么愣！“

蘇妲己的呵斥混著冰層碎裂聲。楚昭臨扯下同心結塞入懷中，劍柄重擊最后一塊玉石。所有玉石突然懸浮成北斗陣型，青光交織成坐標——鏡湖西北岸，亥時月影落處。

尸群突然集體跪拜，黑漿逆流回刑鼎。鼎身裂紋處鉆出條雪蓮蠱蟲，蘇妲己捏碎蟲尸將粉末撒入鼎口：“器靈吃飽了總要消食，用這個能讓它老實三天。“

楚昭臨摩挲著鼎紋新裂痕：“若是超時呢？“

“那就等著被反噬成第叁千零一具尸骸。“她踢開腳邊枯骨，紅紗掠過他握劍的手，“比起這個，你懷里那團臟線更重要？“

月光穿透尸骸指縫，在同心結上投下焦痕。楚昭臨突然拽過蘇妲己的手腕，將半枚結扣按在她掌心：“這種雙環結，蒼梧派只有兩人會編。“

骨笛突然發出嗡鳴。

蘇妲己甩開他的手，紅紗卷起滿地玉石殘渣：“亥時將至，與其翻舊賬，不如想想怎么從器靈嘴里搶命。“她轉身時，一縷斷發飄落在同心結上——發絲末端染著冰藍色，與玉石編號同色。

血祭坑深處傳來鎖鏈拖拽聲。

楚昭臨的劍穗無風自動，青絲指向鏡湖方向。刑鼎裂紋中滲出黑血，在泥地上蜿蜒成蚩尤圖騰的右半臉——與盟主面容完美重合。

戌時的殘陽剛沉入鏡湖，第一聲鐘鳴便撕開了夜幕。

楚昭臨的狐火結界應聲龜裂，琉璃般的焰墻碎成萬千流螢。蘇妲己的紅紗被聲浪掀起，露出腰間蚩尤骨笛的裂紋：“廣成子的喪鐘倒是準時。“

“低頭！“

楚昭臨突然撲倒她，原先站立處的巖石炸成齏粉。半空中浮著個道袍廣袖的虛影，懷中鎮魂鐘的雪蓮紋正與刑鼎新生的圖騰共鳴。第二聲鐘鳴炸響時，他右眼突然涌出血淚——

輪回鏡的三息回溯失控了。

無數個“現在“在視網膜上重疊：廣成子化身的左手正結印、結印、結印......每個瞬息都在重復結印！

“閉眼！“蘇妲己的骨笛戳中他后頸要穴，冰藍血珠甩在鎮魂鐘表面。血珠炸開的瞬間，她咬破舌尖凌空畫符：“乾三連，坤六斷！“

符紋凍住第三道鐘鳴的聲波，空氣里凝結出蛛網狀的冰晶。楚昭臨趁機擲出刑鼎，鼎耳獸首咬住鎮魂鐘邊緣。金屬摩擦聲里，他瞥見鐘錘雪蓮紋中黏著縷胎發——褪色的發絲末端打著母親獨有的同心結！

“那是我的......“

話音未落，廣成子虛影的左臉突然皸裂，人皮面具如枯葉剝落。露出的蚩尤圖騰泛著腐尸般的青灰，紋路與刑鼎上的缺口嚴絲合縫，仿佛三十萬年前那場血祭從未結束。楚昭臨的輪回鏡突然映出畫面：二十年前的鑄劍爐前，廣成子正將蚩尤戰魂碎片封印進盟主右臉！“蘇妲己的骨笛突然脫手飛出，笛身裂紋滲出冰藍血線：“鐘錘！刺鐘錘！“

楚昭臨的劍鋒穿透聲波冰晶，劍穗青絲纏住鐘錘。拉扯間鎮魂鐘傾斜，月光照亮鐘內壁的銘文——以鏡主胎發為芯，飼戰魂于亥時。

“還給我！“廣成子虛影首次開口，聲線竟與盟主有七分相似。楚昭臨的右眼突然暴起青光，輪回鏡強行回溯鐘錘鑄造場景：二十年前的鑄劍爐前，盟主正將嬰兒胎發纏上雪蓮蠱蟲，塞入尚未冷卻的鐘錘！

蘇妲己的紅紗卷住楚昭臨的腰，將他拽出鐘鳴范圍：“再看下去，眼珠子真要成琉璃盞了！“

他右眼的血淚已在臉頰凝成冰珠，視野里盡是雪花狀盲斑。刑鼎突然自行飛回，鼎口吐出一團黑霧——霧中竟是被吞噬的虎符能量，裹著鐘錘胎發燒成灰燼！

廣成子虛影發出非人的尖嘯，左臉圖騰寸寸剝落。楚昭臨趁機將劍鋒刺入鐘身裂縫：“這一劍，替二十年前的嬰孩還你！“

鎮魂鐘轟然炸裂，碎片如冰棱刺入地面。青銅匣子在血霧中浮現，匣面凝結的霜花竟是蘇妲己鎖骨處的蚩尤圖騰。蘇妲己的紅紗剛觸及匣面，廣成子殘影突然凝實三分：“鏡湖子時......你們逃不過......“

余音被夜梟啼叫吞沒。

楚昭臨用染血的衣擺裹住青銅匣，發現匣鎖竟是微縮版刑鼎耳獸首。蘇妲己的骨笛輕輕點在他右眼下方：“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眼珠子剜了泡酒。“

“用北海玄冰鎮著？“他扯了扯嘴角，指尖撫過匣面紋路——那上面缺了塊形如蚩尤圖騰的凹槽。

月光忽然暗了一瞬。

湖面浮出十二具青銅棺槨的倒影，每具棺蓋都刻著“亥時三刻“的滴血字樣。蘇妲己的骨笛裂紋突然滲出冰藍血珠，墜入湖水時凝成個逆時針轉動的漩渦。

“時辰要到了。“她拽過楚昭臨的劍穗，割破自己掌心按在匣上，“借你的輪回鏡一用。“

血珠滲入青銅匣的瞬間，楚昭臨右眼的雪花盲斑突然暴亮。破碎的視野里，他看見十二歲的自己正在鏡湖畔奔跑，身后追著個紅紗染血的少女——她鎖骨處的蚩尤圖騰，缺了最中央的逆鱗。

血霧從刑鼎裂縫噴涌而出時，楚昭臨的右眼突然蒙上白翳。

他眨了眨眼，蘇妲己的紅紗在視野里碎成斑駁色塊，像是被人潑了水的丹青。刑鼎倒扣在地的悶響變得遙遠，耳邊只余血管鼓動的轟鳴。

“坎位三步，震宮點符！“

蘇妲己的喊聲刺破血色帷幕。楚昭臨憑著記憶橫劍格擋，劍鋒撞上青銅傀儡的瞬間，右眼突然閃過畫面——這具傀儡的胸腔里，正嵌著他三日前斬碎的虎符殘片！

“你聾了？“紅紗卷住他手腕猛拽，楚昭臨踉蹌跌進冰蓮結界。蘇妲己的骨笛戳在他右眼下方：“再讓蝕魂漿滲進去，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塞鼎里。“

刑鼎倒扣處的地面正在塌陷。

血霧凝成三千修士的虛影，重復著二十年前被投入祭壇的動作。楚昭臨的劍尖挑起張符紙，火苗剛躥起就染上冰藍——右眼晶化已蔓延至瞳孔，連火焰都凍成琉璃狀。

“兌宮七寸。“蘇妲己突然握住他執劍的手，引著劍鋒刺向虛空某處。劍氣攪碎血霧的剎那，楚昭臨看清了陣眼：一具無頭尸骸跪捧銅盤，盤中盛著半截焦黑的肋骨。

他右眼突然灼痛。

輪回鏡不受控地回溯——二十年前的同個陣眼位置，十二歲的蘇妲己正被玄冰絲吊在半空。老吳的銅勺舀起她剛被剜出的肋骨，按進刑鼎耳獸首的鑄造模具！

“發什么癲！“

蘇妲己的呵斥伴著骨笛裂音。楚昭臨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正徒手去抓銅盤中的殘骨。指尖觸及焦骨的瞬間，刑鼎突然暴起將銅盤吞入鼎口，鼎身裂紋蛛網般炸開。

血霧驟然收縮成嬰孩手掌，密密麻麻扒住楚昭臨的靴筒。他揮劍斬去，劍鋒卻穿透虛影砍中自己左腿——晶化右眼已經分不清虛實。

“廢物。“

蘇妲己扯下半幅紅紗纏住他雙眼，冰涼的綢緞浸著血腥味：“用耳朵聽。“她咬破指尖在紗面畫符，楚昭臨的耳畔突然炸開浪潮聲——是血霧流動的軌跡！

刑鼎在第七次對沖時終于龜裂。

某塊碎片崩到楚昭臨唇邊，他嘗到北海玄冰的咸澀。蘇妲己突然悶哼一聲，鎖骨處的蚩尤圖騰缺了塊指甲蓋大小的紋路，正對應刑鼎新裂的缺口。鏡湖水突然凍結，冰面浮現她十二歲的倒影——那夜她第一次掰斷肋骨時，冰湖底正沉睡著初代鏡主的骸骨。

“亥時......三刻......“

無頭尸骸突然發出盟主的聲音，銅盤殘片在地上拼出鏡湖坐標。楚昭臨扯下蒙眼紅紗，發現右眼視野里的雪花盲斑已凝固成冰晶。

蘇妲己的骨笛挑起塊鼎片，映出他霜白的右眼：“現在像塊真正的北海玄冰了。“

“比你的肋骨如何？“他抹去眼角血漬，劍尖指向湖面——十二具青銅棺槨正浮出水面，棺蓋開合聲與刑鼎裂紋蔓延的節奏完全同步。

血月升至中天時，最后一絲血霧鉆進刑鼎。

楚昭臨的劍穗突然自行解開，青絲如活蛇般纏住蘇妲己腕間的紅繩。那些母親親手編織的同心結繩扣，正與她頸間蚩尤圖騰的裂紋完美嵌合。

“現在挖眼還來得及。“她甩開青絲，足尖點過湖面冰蓮。

楚昭臨將刑鼎碎片按進右眼眶，冰晶與血肉摩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留到子時，給盟主當賀禮。“

潮濕的青磚縫隙里滲著血沫，楚昭臨的劍尖在離幸存者咽喉三寸處突然凝滯。燭火晃動的剎那，那人脖頸突然浮現蛛網狀鏡紋，將劍鋒生生折向他自己眉心。

“當心！“蘇妲己的紅紗卷住橫梁，楚昭臨借力騰空，劍氣擦著發梢削下半截燈臺。青銅燈盞墜地時，鏡面般的紋路已經爬滿幸存者全身。

楚昭臨甩了甩震麻的虎口，劍柄殘留的余溫燙得驚人：“往生堂的傀儡現在流行繡花枕頭？“

“繡花針可扎不穿你的輪回鏡。“蘇妲己倚著斑駁的承重柱，指尖轉著骨笛，“試試坎位三寸的斷水式——記得劍鋒偏右半指。“

劍光如銀魚破浪時，鏡紋驟然泛起青光。楚昭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劍招被完美復刻，十二道劍氣從不同方位包抄而來。他旋身避過致命處，左肩仍被削去片血肉，血珠濺在墻角的符紙上，突然燃起幽藍火焰。

蘇妲己嗤笑出聲：“教過你多少次？斷水式要配驚蟄步。“她突然閃現在楚昭臨身后，冰涼的手指按住他滲血的傷口，“疼嗎？“

“比三清觀的醒神香管用。“楚昭臨反手抹了把肩頭，帶血的手指在劍脊畫了道血符。當鏡紋再次泛起青光時，他突然將劍鋒刺入地面——劍氣順著青磚縫隙游走，整間密室突然漫起咸澀霧氣。

幸存者身上的鏡紋劇烈抖動，像被投石驚擾的湖面。蘇妲己的骨笛就在這時貼上唇畔，吹出段詭異的變調。楚昭臨聞到腐爛的海藻氣味，那是二十年前他們在北海斬殺蜃妖時，浸透衣袍的腥臭。

鏡紋開始龜裂，碎屑懸浮在空中拼出血字。楚昭臨的劍尖突然被無形之力牽引，在磚石上刻出深痕——是百年前種傀術的陣圖！當他看清“癸未年七月十七“的日期時，后頸突然傳來灼痛。

“別動。“蘇妲己的紅紗纏住他手腕，骨笛挑起他衣領。銅鏡映出他后頸新生的刺青：一柄骨笛穿透殘月，與幸存者脖頸的圖案如出一轍。

密室突然劇烈震顫，承重柱上的符紙紛紛自燃。蘇妲己拽著楚昭臨撞破氣窗時，他瞥見幸存者的身體正在鏡紋中溶解，化作血水滲入地磚縫隙。

“每月朔月之夜。“蘇妲己突然撩起衣袖，腕間新生的冰裂紋正在滲血，“要用三滴心頭血喂養這些傀儡。“她將染血的骨笛按在楚昭臨心口，“想知道你師姐當年喂了多少次嗎？“

暴雨在此時破開云層，楚昭臨嘗到舌尖的鐵銹味。不是雨，是蘇妲己腕間飄來的血霧。遠處傳來青銅棺槨的碰撞聲，與骨笛的嗡鳴形成詭異共鳴。

青磚地面突然拱起波浪狀的褶皺，楚昭臨剛握住虎符的手掌被黏在青銅鼎耳上。刑鼎表面的銅銹像活過來的蛆蟲，瘋狂啃噬著虎符表面的鎏金紋路。

“松手！“蘇妲己的骨笛抽在他腕間，卻濺起一串冰晶。鼎耳不知何時已生出細密冰刺，將楚昭臨的右手與虎符凍成整體。他聞到自己皮肉焦糊的氣味——是虎符在燃燒壽元。

地宮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楚昭臨借著搖晃的間隙瞥見鼎身變化。那些原本模糊的饕餮紋正在重組，逐漸凝成蚩尤持斧劈天的浮雕。斧刃處有個菱形的凹槽，正好能嵌進虎符。

“坎位地脈斷了。“蘇妲己突然將紅紗鋪在地上，紗面立即被震成蛛網狀，“這破鼎在吸食方圓十里的龍氣。“

楚昭臨的右眼突然刺痛，輪回鏡不受控地開始回溯。他看見七日前虎符被鍛造的場景——熔爐里摻了北海玄冰的碎末，老吳的銅錘每敲擊一次，鼎耳上的冰刺就生長半分。

鼎內突然傳出嬰兒啼哭。

這聲音與三年來糾纏他的夢魘完全重合。楚昭臨喉頭涌上腥甜，輪回鏡的視野開始破碎。蘇妲己的骨笛就在這時捅進刑鼎左耳，笛孔噴出青紫色狐火。

“要當孝子就滾遠點哭。“她單手拽住楚昭臨的束發帶，將人扯得后仰，“看見斧頭中間的凹槽沒？把你那寶貝鏡子嵌進去！“

虎符已經融化大半，金液順著鼎紋流向蚩尤戰斧。楚昭臨的左手指甲開始脫落，指尖露出森森白骨——這是壽元被抽取的征兆。他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輪回鏡上，鏡面頓時映出三百年前的場景：初代鏡主正將自己的脊骨煉入刑鼎。

“瘋子。“他咒罵著將輪回鏡按進凹槽，鼎身突然迸發刺目血光。蚩尤戰斧的浮雕活了，斧刃劈開虛空中的迷霧，露出鼎內壁密密麻麻的銘文。

蘇妲己的紅鞋尖踢了踢他膝蓋：“念。“

“以鏡主為鼎耳...“楚昭臨的瞳孔突然收縮。那些被刮去的銘文在輪回鏡照耀下重新顯形，每個字都在滲血，“飼戰魂重生。“

地宮震動驟然停滯，嬰兒啼哭轉為尖笑。刑鼎表面的冰刺開始回縮，楚昭臨的右手得以掙脫，掌心卻留下蛛網狀的冰裂紋。他捻了捻指尖殘留的虎符金屑，嗅到熟悉的腥甜——和師姐藥爐里常年熬煮的湯劑一個味道。

“折壽的玩意兒。“蘇妲己用骨笛挑起他變白的鬢發，“方才那一下子，夠你在北海釣三年魚了。“

梁柱上簌簌落下的塵土突然懸停半空，楚昭臨看見每粒塵埃都映著微縮的蚩尤圖騰。他劍尖挑起塊碎石擲向刑鼎，石塊在接觸鼎身的瞬間汽化，霧氣里浮現出盟主掐訣的手勢。

“戌時三刻。“蘇妲己突然將骨笛橫在唇邊，“這破鼎要第二次進食了。“

仿佛回應她的預言，刑鼎左耳突然脫落，露出中空的內膽。楚昭臨的束發帶無風自動，發梢末端開始結霜——鼎眼鎖定了他的本命劍。他反手將劍刃刺入地面，劍氣激得鼎身嗡鳴，那些尚未凝固的銘文突然爆開，血珠在穹頂拼成星圖。

嬰兒啼哭再次響起，這次混著利器刮擦青銅的聲響。楚昭臨后撤時撞上蘇妲己的肩膀，發現她衣領下的蚩尤紋正在蠕動，與鼎身浮雕產生共鳴。

“別動。“蘇妲己突然咬住他耳垂，血腥味在齒間漫開，“你聽——“

啼哭聲中藏著段旋律，正是往生堂超度亡魂的《安魂曲》。楚昭臨摸到腰間玉佩發燙，三日前蘇妲己塞給他的狐火正在灼燒衣料。他扯下玉佩砸向刑鼎，火焰騰起的瞬間，看見鼎腹深處蜷縮著個冰晶包裹的嬰兒。

那孩子睜開眼的剎那，楚昭臨的輪回鏡自動歸位。冰晶嬰兒發出咯咯笑聲，鼎身上的蚩尤戰斧應聲劈落，斬碎的卻是二十年前的記憶幻象——十二歲的楚昭臨正跪在蒼梧山門，看著師姐被拖進刑堂。

青銅碎片像暴雨般砸落，楚昭臨的劍刃抵住刑鼎裂口時，聞到了腐壞的龍涎香。那是盟主書房特有的熏香，混著地底淤泥的腥氣撲面而來。

“三年了，你的劍還是這么鈍。“

人皮面具從半空飄落，盟主左臉的蚩尤圖騰正在吞噬血肉。楚昭臨的劍鋒突然重若千鈞——那些圖騰紋路里游動著細小的青銅傀儡，正沿著劍氣攀附而上。

蘇妲己的紅紗纏住梁柱蕩過來，繡鞋尖踢飛三枚青銅釘：“老東西面具戴久了，真當自己是城隍爺？“她的骨笛戳了戳楚昭臨后腰，“你聞到他身上那股子蝕魂漿的酸味沒？“

地磚突然翻涌如浪，刑鼎殘片組成巨爪抓向二人。楚昭臨揮劍斬斷爪尖的瞬間，瞥見碎塊里嵌著半片焦黑的肋骨——正是三年前他在藥王谷焚化爐里見過的樣式。

“當年往生堂的蝕魂漿...“盟主的聲音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震得青銅燈盞嗡嗡作響，“可是用你師姐第七根肋骨熬了七天七夜。“

輪回鏡在楚昭臨懷中驟然發燙。鏡面映出的卻不是當下場景，而是五日前暴雨夜的鏡湖——盟主黑袍下的手正將閃著幽藍熒光的骨片，按進傀儡猩紅的心臟。那些骨片的裂紋走向，與蘇妲己衣領下若隱若現的傷痕完全吻合。

“要敘舊就滾回棺材里敘！“蘇妲己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猙獰的疤痕泛著磷光。——那是百年前為救楚昭臨被蚩尤戰魂灼傷的印記。她將骨笛刺入疤痕，挑出團青紫色狐火砸向刑鼎，火焰中浮現十二歲的自己：在鑄劍爐前掰斷肋骨時，爐底灰燼里正埋著楚昭臨的襁褓。

鼎身殘片突然發出嬰兒啼哭，楚昭臨的束發帶應聲斷裂。白發散落的剎那，他看見每根發絲都纏著細小的青銅傀儡——是盟主用蝕魂漿煉化的傀儡蟲。

“丑時三刻，陰氣最盛。“盟主的半張臉從鼎腹浮出，臉上的蚩尤圖騰正在蠶食青銅，“當年你師姐的肋骨熬漿時，哭得可比這鼎靈動聽多了。“

楚昭臨的劍突然脫手，釘入盟主面門三寸卻再難推進。劍身映出詭異畫面：二十年前的刑堂地牢，十二歲的蘇妲己正被鐵鉤穿透肩胛骨，老吳的銅勺從她肋間剜出塊帶血的骨頭。

“看夠了？“蘇妲己的骨笛突然捅進他右耳，冰得刺骨，“再發呆就等著給我收尸！“

地宮穹頂開始墜落星火，每粒火星都裹著青銅碎末。楚昭臨的輪回鏡自動飛旋，鏡光掃過之處，碎末凝成三百年前的場景——初代鏡主正將自己的脊骨釘入刑鼎，鼎耳赫然是半截人類肋骨。

盟主的笑聲震落梁上積灰：“現在知道為什么選你了？“他的手指穿透刑鼎抓向楚昭臨心口，“歷代鏡主的骨頭，最配這青銅...“

寒光乍現。

蘇妲己的紅紗纏著楚昭臨的劍柄，劍鋒劃過玄妙弧線，將盟主的手指齊根削斷。斷指墜地化作青銅傀儡，胸口嵌著的肋骨碎片，正與蘇妲己心口缺失的骨形吻合。

“第七根對吧？“她踩碎傀儡頭顱，染血的繡鞋挑起塊骨片，“當年你從我這偷的，該連本帶利還了。“

刑鼎突然整體爆裂，嬰兒啼哭轉為凄厲哀嚎。楚昭臨的白發被氣浪掀起，發梢觸及青銅碎片的瞬間，輪回鏡映出驚悚畫面——無數個蘇妲己被鐵鏈鎖在鏡湖底部，每個人的肋間都缺了塊骨頭。

“走！“蘇妲己的骨笛突然炸開，九條狐尾虛影裹住二人。在傳送陣生效前的剎那，楚昭臨看見盟主撕裂的衣袍下，脊椎處嵌著七塊人骨，每塊都刻著往生堂的鏡紋。

青銅液從鏡面溢出的剎那，楚昭臨聞到了產婆接生時的血腥味。輪回鏡在他掌心劇烈震顫，映出的盟主面容被流動的青銅覆蓋，液面下突然探出密密麻麻的嬰兒手臂。

“收鏡！“蘇妲己的骨笛戳進他肋間，痛感讓輪回鏡偏了半寸。三百只青紫小手抓向鏡緣，指甲刮擦聲混著嬰兒啼哭，震得地宮梁柱簌簌落灰。

楚昭臨的劍尖挑起符紙，火苗卻引燃了空中懸浮的青銅液滴。火焰在液滴間跳躍折射，竟在墻面映出盟主年輕時的側影。他瞇起右眼調整角度，左眼突然傳來劇痛——三根嬰兒手指正摳進他眼眶！

“蠢貨。“蘇妲己扯下束發的灰白綢帶，發絲如活蛇般纏住那些手臂，“二十年前你就愛玩這套。“她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割斷自己一綹白發塞進楚昭臨衣領，“含著！“

發絲入口化作冰渣，楚昭臨的視野頓時蒙上血霧。他看見青銅液里浮沉著無數記憶碎片：八歲生辰時師姐送的木劍、十五歲在刑堂受的鞭刑、三日前蘇妲己鎖骨下的蚩尤紋......

輪回鏡突然脫手懸空，鏡光掃過之處，嬰兒手臂紛紛汽化。液面下的盟主真容即將顯形時，楚昭臨的左小指突然消失——斷面光滑如鏡，沒有血流。

“第三條代價。“蘇妲己拽著他后撤三步，地面瞬間被青銅液腐蝕出深坑，“上次是右耳垂？“

替命人偶在坑底成型，用的是蘇妲己的灰白發絲。當人偶被青銅液吞沒的瞬間，楚昭臨聽見布料撕裂聲——地宮西墻龜裂，露出隱藏的密室。墻面上掛滿泛黃畫卷，每幅都畫著他不同年齡的模樣。

最新那幅的朱砂未干。

畫中人身著蒼梧派內門服飾，題注卻是“癸未十七號實驗體“，右下角小楷標注：鏡湖子時成熟。

“比我想的還丑。“蘇妲己的骨笛挑起畫軸，帛布突然自燃。火焰竄向其他畫卷，那些“楚昭臨“竟在火中動了起來——八歲孩童在練劍、十二歲少年跪在雪地、十五歲青年被鐵鏈洞穿琵琶骨......

楚昭臨的斷指處開始結晶，冰碴順著血管爬向掌心。他扯過燃燒的畫布按在傷口，火舌舔舐冰晶發出爆裂聲：“你二十年前就知道？“

“我知道你八歲尿床。“蘇妲己突然甩出紅紗纏住他脖頸，拽著人撞破南窗。身后密室轟然坍塌，燃燒的畫灰凝成盟主虛影，指尖射出七根青銅釘。

第二根釘穿透楚昭臨肩胛時，輪回鏡自動回溯。他看見二十年前的鏡湖底，蘇妲己正將某個昏迷的少年拖進青銅棺——那少年后頸的鏡紋與他三日前被剜去的傷痕一模一樣。

“再看要收卦金了。“蘇妲己的狐尾虛影掃落三根青銅釘，剩余四根釘入她左腿。她踉蹌著將楚昭臨推進枯井，染血的手掌按在他消失的左小指位置：“癸未年生的短命鬼，我可只認識你一個。“

井底突然亮起磷火，映出蘇妲己霜白的發梢。楚昭臨的斷指處鉆出青銅嫩芽，嫩芽表面浮現她幼年的笑靨——正是當年她塞藥瓶時的模樣。

“子時到了。“蘇妲己突然撕開衣袖，傷口流出的血正在凝成鏡紋，“準備好見你那些兄弟了嗎？“

井水毫無征兆地漫上來，水面上漂浮著十七具青銅棺。每具棺蓋的窺孔后，都有只與他右眼同樣霜白的眼睛在眨動。

青銅門上的凹槽滲出血珠時，楚昭臨后頸的舊傷開始發燙。三日前被剜去鏡紋的傷口裂開細縫，血線如蛛絲般探向懸浮的鏡紋碎皮，在空氣中織成血色星圖。

“你的血在唱歌。“蘇妲己的骨笛突然貼在他頸動脈處，“調子比二十年前好聽多了。“

碎皮拼合的瞬間，地宮四十九盞青銅燈齊齊爆燃。楚昭臨在晃動的火光里看見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后頸竟生著完整的鏡紋，紋路延伸出無數血絲，正與穹頂星圖相連。

一塊碎皮突然掙脫束縛，箭矢般射向蘇妲己心口。她側身閃過，碎皮擦破衣袖，露出腕間新結的冰晶痂。“小東西認主呢。“她彈了彈痂殼，冰屑落進燈油，火焰頓時凝成狐首形狀。

楚昭臨的劍鞘突然重若千鈞。低頭看去，血絲已纏住劍柄鎏金紋，將兵器拽向青銅門正中的獸首。獸瞳亮起的剎那，他聽見無數細碎的嗚咽聲——每個鏡紋碎皮都在共振。

“坎位第七磚。“蘇妲己突然踹向他膝窩。楚昭臨踉蹌跪倒時，掌心按住的青磚突然翻轉，露出底下冰封的斷指。那些手指的斷面還在滲血，血珠懸浮組成卦象：癸未十七，鏡湖歸墟。

青銅門轟然中開，氣浪掀翻三盞長明燈。楚昭臨的后頸血絲突然繃斷，碎皮暴雨般射入門內黑暗。蘇妲己的紅紗卷住他腰身拽回時，紗面被碎皮劃出十七道裂痕，正好對應他缺失的鏡紋區塊。

“你的老相好們等急了。“她指了指門內甬道。

兩側石壁上嵌滿冰晶棺槨，每具棺內都封著與他容貌相似的青年。第七具冰棺正在融化，棺中人右眼的霜白色與他如出一轍。楚昭臨的輪回鏡突然飛出，鏡光照耀下，所有棺蓋同時浮現殘缺鏡紋。

蘇妲己的骨笛戳破冰棺表層，挑出塊冰碴含進口中：“北海玄冰，和你眼珠子味道一樣。“

楚昭臨的劍尖突然轉向自己后頸，蘸著新鮮血液在虛空畫符。血符成型的剎那，所有碎皮倒飛而回，在他背后拼成完整的鏡紋圖騰。地宮深處傳來鎖鏈崩斷聲，某個沉睡的呼吸聲逐漸清晰。

“初代鏡主的起床氣可大得很。“蘇妲己突然將骨笛插入地面，九條狐尾虛影撐開結界，“你猜他睜開眼第一個要吞的，是叛徒還是...“

血光暴起。

完整鏡紋脫離楚昭臨后背，印上青銅門獸首。門內射出三千青銅釘，每根釘尖都刻著“癸未十七“的編號。蘇妲己拽著他滾進陰影時，發梢被釘入墻面的青銅釘削去半截。

“丑時三刻，氣血最旺。“她捻著斷發冷笑，“老東西算準了你要來獻血。“

楚昭臨的后頸傷口已凝結冰霜。他抹了把血漬彈向最近那具冰棺，棺內青年突然睜眼，瞳仁里映出盟主掐訣的身影。所有冰棺在此刻同時炸裂，寒氣凝成鎖鏈纏住他腳踝，將他拽向青銅門深處。

蘇妲己的紅鞋卡住門縫時，鞋面珍珠崩飛兩顆：“喂，你八歲尿床那晚...“

楚昭臨的劍突然插進她耳畔石壁，劍氣震碎三根寒氣鎖鏈：“是師姐給我換的被褥。“

“錯。“她趁機拽斷最后兩根鎖鏈，“是我用狐火烘干的。“

青銅門在身后轟然閉合。楚昭臨的鏡紋碎皮懸浮成引路燈，照亮前方祭壇——壇上刑鼎殘缺的耳部，正嵌著塊與他后頸鏡紋完全吻合的青銅片。

蘇妲己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刑鼎：“該物歸原主了。“

鼎耳青銅片應聲脫落，楚昭臨后頸的冰霜瞬間消融。當碎片嵌入他傷口的剎那，祭壇下方傳來鏡湖潮聲，無數青銅棺正從水底浮起。

青銅釘暴雨般砸落時，楚昭臨的劍穗突然自行解開。青絲纏住最近那具傀儡的脖頸，勒出的裂痕里露出半截焦黑肋骨——紋路與蘇妲己心口缺失的骨塊完全吻合。

“師姐還是這么愛藏東西。“傀儡的嗓音像銹劍摩擦青磚，它撕開胸甲，心口處嵌著的肋骨正泛著狐火微光。楚昭臨的輪回鏡突然映出畫面：百年前往生堂地窖，蘇妲己正用狐尾刀剜出自己第七根肋骨，按進初代鏡主的心脈。

蘇妲己的紅鞋尖踢飛三枚青銅釘，鞋面珍珠滾到傀儡腳邊：“偷人東西的毛病，倒是比當年有長進。“她的骨笛突然暴長三尺，笛孔噴出的冰霧凝成三百年前的鎖鏈虛影。

傀儡胸腔里的肋骨開始共鳴，震得地宮四十九盞青銅燈齊齊炸裂。楚昭臨的劍鋒刺入地面裂紋，劍氣順著地脈竄向傀儡群。當先三具傀儡突然跪地，后頸衣領翻卷，露出與他相同的鏡紋殘痕。

“癸未十七...“

最強傀儡的指尖劃過自己后頸，腐肉下隱約可見烙痕，“你以為百年前她剖心取骨是為救你？“它突然扯斷纏頸青絲，發絲在空中燃成灰燼，“我們每死一個，你的鏡紋就完整一分。“

楚昭臨的束發帶突然繃斷，白發散落間，他看見每根發梢都綴著冰晶碎屑——與傀儡心口肋骨上的冰裂紋如出一轍。蘇妲己的骨笛就在這時捅進他后腰，劇痛讓輪回鏡失控翻轉，鏡光照出驚悚真相：所有傀儡的肋骨缺失處，都延伸出能量絲線，最終匯入他后頸的鏡紋。

“午時三刻，陰氣轉陽。“蘇妲己突然咬破他耳垂，血珠彈向最近那具傀儡，“教你個乖——“

傀儡被血珠擊中的部位瞬間晶化，裂紋蔓延至心口肋骨時，整個軀殼轟然炸裂。飛濺的骨片竟自動拼成往生堂密道圖，圖中標注的紅點正是蘇妲己當年被剜骨的暗室。

楚昭臨的劍突然脫手飛旋，斬斷七具傀儡的脊椎。那些斷裂的脊骨里嵌著青銅片，落地后拼出“鏡湖子時“的卦象。他踩住卦象中央的青銅釘，釘尖刺破靴底時，百年前的記憶涌入腦海——蘇妲己滿身是血地抱著個少年，那人的后頸鏡紋正在吞噬她的狐火。

“走神走得挺會挑時候。“蘇妲己的紅紗纏住他脖頸猛拽，兩人險險避開傀儡的合擊。紗帛撕裂聲里，楚昭臨嗅到她袖間滲出的血腥味，與二十年前藥王谷那晚一模一樣。

最強傀儡突然撕裂右臂，斷肢化作青銅巨蟒纏住楚昭臨。蟒身鱗片翻起時，每片都映著不同年齡的蘇妲己——八歲被鐵鉤吊起、十二歲剜骨、十五歲心脈種傀......

“你的好師姐沒說過吧？“傀儡的胸腔肋骨突然離體飛出，“百年前她救下的十七個實驗體...“肋骨在空中碎成星芒，“每個都是用她一根骨頭換的。“

星芒落地成陣，楚昭臨的鏡紋突然脫離皮膚，懸浮成血色羅網。蘇妲己的骨笛在這時炸成碎片，九條狐尾虛影裹住兩人。傳送陣生效前的剎那，楚昭臨看見所有傀儡同時撕開胸膛，缺失的肋骨位置都燃著狐火——正是蘇妲己當年被剜去的十七根殘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