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斷刃崖的冰壁上折射出幽藍光暈，寒涵的靴底在冰棱上劃出尖銳的嘶鳴。三年來，這座三百丈的冰崖已被他刻滿爪痕——從最初攀爬半日才能抵達的凸巖，到如今踏著冰霜龍皇虛影扶搖直上，那些深淺不一的痕跡如同年輪般記錄著時光。

“明日啟程。“師傅的聲音混在風雪中傳來時，寒涵正倒掛在冰檐下。他的指尖凝著冰錐，正在冰壁刻第十萬道霜痕。聽到這句話，冰錐“咔嚓“斷裂，碎冰濺在凍得發紫的臉頰上。

崖頂的火堆噼啪作響，師傅用骨杖撥弄著炭火，躍動的火光在他臉上的疤痕間流淌：“耀輝學院的推薦信，三日前到了。“

寒涵捏著烤硬的肉干，感覺喉頭被某種灼熱的東西哽住。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自己蜷縮在師傅的斗篷里穿越暴風雪時，曾偷偷扯下一縷灰白的發絲——此刻那縷頭發仍系在腰間皮袋里，被體溫焐得發燙。

星

晨霧在花崗巖城墻上凝成霜花時，寒涵看見了星輝城的輪廓。這座以魂導器鍛造聞名的巨城宛如匍匐的鋼鐵巨獸，十二根青銅煙囪刺破云層，噴吐的蒸汽在天幕織出灰白蛛網。城墻用黑曜石與霜鐵熔鑄，表面布滿蜂窩狀的凹痕——那是百年獸潮留下的箭孔，如今嵌著幽藍的魂導燈，遠遠望去如同巨龍脊背上的磷火。

淬火臺在暮色中吞吐著橙紅的光，十二座黑鐵熔爐環繞著中央演武場，將初春的寒意灼成扭曲的熱浪。寒涵站在新生隊列末尾，看著自己的影子被火光拉扯得忽長忽短。前方傳來教習的怒喝：“二十一級？這種廢物也配進耀輝學院？“

被呵斥的褐發少年踉蹌倒退，懷中的魂導器“嘩啦“散落滿地。寒涵注意到他手腕內側的毒蛛刺青——那是星羅帝國邊境流民特有的標記。當教習的鞭子即將落下時，寒涵的指尖已凝出冰刃。

“且慢。“

清泉般的聲音截斷了鞭影。寒涵轉頭看見火光中浮出一抹水紅——少女披著狐裘斗篷，發間別著白玉鈴鐺，行走時卻寂靜如雪。當她抬手時，九條虛幻的狐尾在身后綻開，鈴鐺輕響的剎那，教習的瞳孔突然渙散，鞭子軟綿綿垂落在地。

“且慢。“

清泉般的聲音截斷了鞭影。寒涵轉頭看見火光中浮出一抹水紅——少女披著狐裘斗篷，發間別著白玉鈴鐺，行走時卻寂靜如雪。當她抬手時，九條虛幻的狐尾在身后綻開，鈴鐺輕響的剎那，教習的瞳孔突然渙散，鞭子軟綿綿垂落在地。

“林教習，三日前你在星軌之瞳賭坊押注時，可不曾這般威風。“少女的嗓音裹著霜雪般的清冽，指尖勾著半截斷裂的魂導骰子，“需要我向院長展示賭契上的血指印么？“

教習的面皮突然漲成豬肝色，鞭柄上的蛇紋亮起暗紅微光：“哪來的野丫頭！學院的規矩輪不到......“

話音未落，九條狐尾驟然收攏成牢籠。寒涵看見教習的喉結在幻光中詭異地蠕動，吐出的不再是咒罵，而是斷斷續續的童謠：“月、月亮嬤嬤縫衣裳，針尖扎破小指頭......“

圍觀的學徒們發出壓抑的嗤笑。褐發少年趁機爬向角落，手腕的毒蛛刺青在火光中滲出黑血。少女卻突然旋身，狐裘揚起時抖落細碎冰晶，正巧落在少年流血的傷口——黑血觸到冰晶竟發出毒蛇瀕死的嘶鳴，轉瞬凝成焦炭。

“北境凌氏最見不得兩件事。“她踏著滿地冰碴走向寒涵，鈴鐺隨著步伐奏出《破陣樂》的變調，“一是仗勢欺人，二是......“白玉指尖突然點上寒涵心口，“浪費寒梅印記的天賦。“

寒涵渾身劇震。三日前他在斷刃崖練功時，確實將溢出的魂力注入崖畔野梅，卻不想那抹冰魄氣息竟被少女采擷，此刻正在她耳墜間流轉生輝。冰霜龍皇的虛影在識海中昂首咆哮，他看見少女瞳孔深處浮出九尾天狐的第三只眼，那妖瞳中赫然映著昨夜自己刻在冰壁上的詩句：

[殘梅噙雪立，孤刃向天橫]

“幻術類武魂...“寒涵的冰霜龍皇在識海中發出低吼，他感覺心臟被某種溫暖的力量輕輕攥住。少女轉身時，他看見她耳垂掛著冰晶雕成的六瓣梅，那分明是自己昨日在城郊練習魂技時誤凍的野梅。

寒涵踏入輝耀學院正廳時，玄鐵地磚突然泛起漣漪。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磚面扭曲成十二重幻象，每道幻象都握著不同形態的冰刃——這是學院傳承三百年的「千面鏡陣」，新生踏出的第一步便決定了分班命運。

“推建來的？“紫袍考官用煙桿敲了敲水晶球，球體內封存的暴風雪突然沸騰，“冰屬性魂師該走西側回廊。“

寒涵卻盯著鏡陣中央的裂痕。那道裂痕細如發絲，卻讓所有幻象的咽喉處都浮現冰晶紋路——與凌雪耳墜的梅花如出一轍。他忽然抬腳踏碎最近的那面幻象，冰刃刺入地磚裂縫的剎那，整座鏡陣發出冰川崩裂的轟鳴。

“你竟敢破壞......“考官的呵斥戛然而止。碎裂的鏡片中升起三百六十道冰棱，在空中交織成寒涵三年來在斷刃崖刻下的十萬霜痕。當冰棱墜地凝成「甲等」二字時，暗閣傳來茶盞碎裂聲——七位分院長的魂力探測儀同時爆裂。考官的面皮瞬間漲成豬肝色，煙桿在水晶球上敲出刺耳鳴響。他的左眼因暴怒而充血，眼白蛛網般的血絲幾乎要爬出眼眶，可右眼卻死死盯著空中凝結的冰棱陣——那是連學院史料都未曾記載的異象。喉結上下滾動三次，最終擠出的聲音像是被冰碴割裂的布帛：“你...你這是邪術...“

寒涵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三年來在斷刃崖刻下的每一道霜痕，此刻竟如活物般在冰棱間游走，那些被師傅斥為“無用執念“的重復練習，此刻化作漫天冰晶劍雨。他忽然想起某個雪夜，自己因力竭昏倒在冰壁下時，師傅曾用骨杖挑起他凍僵的下巴：“執著是刀刃，既能破敵，亦會傷己。“

“邪術？“寒涵的嗓音裹著北境特有的冰碴感，右手虛握間，一縷冰棱如游蛇纏上考官的手腕，“這不過是斷刃崖每日寅時的朝露。“

暗閣的茶盞碎裂聲恰在此刻炸響。七位分院長中，紫袍老者手中的定窯白瓷盞摔得粉碎，滾燙的雪頂含翠潑在《魂師品鑒錄》上，將“冰屬性上限論“的章節燙出焦洞；銀發女院長五指深深摳進檀木椅背，嵌在指甲縫里的星象盤碎片正滲出魂力藍光；最年輕的赤瞳分院長突然狂笑，嘴角咧到耳根處露出尖牙：“好！好個十萬霜痕破千鏡！“

寒涵的瞳孔微微收縮。在冰棱折射的萬千光斑中，他看見自己破碎的倒影正緩緩重組——每個殘像的眉心都浮現九尾天狐的烙印，與凌雪鎖骨處的冰珠遙相呼應。當最后一枚冰棱嵌入地磚時，他忽然抬手撫過胸前衣襟，那里藏著半片染血的梅花瓣，此刻正隔著布料滲出灼人的寒意。

考官踉蹌著倒退半步，煙桿上的翡翠貔貅頭突然炸成齏粉。他的左手痙攣般抓向腰間警報符，卻發現符紙早已被冰霜浸透，朱砂符文在冰層下扭曲成嘲笑的鬼臉。這個在學院執教四十載的老魂尊，此刻竟像個新生般顫抖著嘶吼：“鏡陣...鏡陣認主了！“

鏡陣冰棱尚未完全消融，穹頂突然裂開星輝織就的甬道。七位分院長齊齊單膝跪地，連最狂傲的赤瞳者也低下了頭顱。寒涵看見一雙云紋錦靴踏光而下，靴面繡著的北斗天樞紋竟是用魂獸心頭血浸染而成——那是諾丁學院院長的標志。

“三百年來，鏡陣認主者不過五指之數。“院長的聲音像是從極北冰川深處傳來，每個字都裹挾著冰晶碰撞的脆響。他抬手虛按，寒涵胸前的梅花瓣突然懸浮半空，瓣尖指向藏書閣方向，“上一個令鏡陣臣服的，是凌家那位被剝去九尾的罪女。“

寒涵的冰霜龍皇虛影驟然暴起，卻在院長輕描淡寫的注視下凍結成冰雕。

紫袍老者將燙毀的《魂師品鑒錄》重重摔在玄冰案上，書頁間竄出幽藍鬼火：“冰系魂師三十級前絕無可能凝氣成陣！這小子定是偷學了禁忌魂技！“他枯槁的手指摳進案面冰紋，指甲縫滲出暗紅血絲，“當年凌家妖女便是用這等邪術惑亂學院......“

銀發女子指尖捻著星象盤碎片，發間墜飾突然迸發銀河投影。她凝視著寒涵冰棱中倒映的九尾虛影，聲音似夢囈：“奎宿移位，狐火侵月...這孩子是天生的破命之人。“投影中浮現寒涵持劍斬斷星軌的畫面，她突然癲狂大笑，“好！好個逆天改命的棋眼！“

赤瞳者獠牙咬碎檀木椅背，暗紅魂力如巖漿噴涌：“這小子的殺伐氣...哈哈！戰魂院要了！老夫親自帶他去熔巖地窟喂赤炎蛟！“

拄著蛇頭杖的老嫗突然咳嗽，咳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梅。她渾濁的瞳孔倒映寒涵經脈走向：“奇哉！魂力回路竟與初代院長遺骨完全契合。“蛇杖突然噬咬自己手腕，蘸血在空中繪出經絡圖，“此子需用九轉洗髓湯浸泡百日......這小子我要了。“

身披隕鐵重甲的大漢突然擲出巨錘，錘頭魂導陣列亮起：“放屁！這般魂力控制天賦，當入我器魂院鑄絕世神兵！“巨錘砸碎寒涵的冰棱殘影。

始終沉默的黑紗女子突然甩出鎖魂鏈，鏈刃割裂寒涵的殘影：“殺氣藏于冰霜，善。“她袖中飛出九枚透骨釘，釘入寒涵虛影各大要穴，“經我暗魂院調教三月，可成頂級刺客。“釘尾幽光組成凌家滅門慘象。

最年長者輕撫腰間獸囊，囊中突然傳出龍吟：“冰霜龍皇乃魂獸至尊。“他抖開獸囊放出三眼魔猿，那兇獸竟對寒涵虛影匍匐顫抖，“此子若入御魂院，三十年內可統御十萬年魂獸！“

話音未落，七位分院長同時暴起：

-紫袍老者祭出封魂瓶：“此子必須由武魂院監管！“

-赤瞳者龍翼斬裂虛空：“戰魂院要定這殺胚！“

-銀發女子星軌纏住寒涵腳踝：“他的命軌屬于星象院！“

-青衫老嫗蛇杖噴出毒霧：“先泡完洗髓湯！“

-金甲壯漢巨錘砸向眾人：“器魂院的！“

-蒙面女子鎖鏈絞殺四方：“暗魂院收尸亦可。“

-白須老者魔猿捶胸咆哮：“御魂院......“

寒涵在魂力亂流中勉強站立，天樞院長抬手打斷其余院長的爭吵：“這孩子，天賦不錯，一院所學難以讓他的天賦發揮到極致不如暫入天樞院，兼容各院所長共同教導。”

各位院長相互交流，不一會異口同聲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