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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邪祟助我修行

當天下午。

丹州北城門。

吃飽喝足的秦子彤秦叔帶著邵弦出城,身后浩浩蕩蕩跟著百八十把巡檢司配刀。

不過臨出城的時候,前方城道兩側卻突然被拒馬遮攔,硬生生騰開了一條大道,不讓任何人靠近。

“岳巡檢,前面是怎么回事?”秦子彤對前方問道。

她口中這位岳巡檢,就是今兒早上在聽松樓噦了小半個時辰的那位八品巡檢大人。

這丹州城內也確實是有些年頭沒有鬧出命案了,堂堂巡檢竟然見不得死尸,一會兒到白楊樹林里有的是他噦的。

而今天不知為何,即便知道是巡檢司的隊伍,守門士卒也都毫不猶豫地給攔了下來,并未撤開拒馬障。。

城門指揮使是一千戶武官,此時竟然親自候在門前。

他見著巡檢司隊伍被攔,也只是對著他們打了個眼色,不曾多言。

岳巡檢打個對眼就曉得是怎么回事了,回頭道:

“稍安勿躁,這是有大人物要進城了。”

很快,迎面進城的便是一口儀仗牌匾,上有“巡撫都御史”幾個大字。

隨行的百余軍服護衛,人均配置刀槍弓箭。

然后是雙馬牽引的馬車,素色帷帳,雖無任何金繡朱漆等裝飾,奢華程度比不上蕭長沁在玉帶河畔那艘小船,但勝在莊嚴大氣。

這是正兒八經朝廷大員的配置。

甚至比邵家那位太爺還要帶派,因為人家這巡撫都御史不僅主管丹、涼二州的民政,手里頭還捏著軍政,隨行的軍服護衛便是其手底下直屬標營的精銳。

怪不得要由城門尉親自相迎。

而且巡撫車隊開拔進城時,左右兩側被拒馬障隔開的人還都得下馬意識尊重。

秦子彤也不例外,她望著城道上并排小跑著前進的標營精銳,小聲對邵弦問:

“巡撫多大官?”

邵弦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品大員。”

秦子彤點點頭,隨即又問:“他來丹州做什么的?”

邵弦聳肩:“誰知道呢,來過節的吧。”

秦子彤一臉狐疑:“中元節?”

而就在此時,赤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邵弦身后,在他耳畔說了一句:

“馬車里有人在盯著你。”

邵弦下意識望向前面的馬車帷帳。

但赤衣卻糾正道:“是后邊那輛。”

不過這回邵弦沒有把目光轉向第二輛車,避免目光接觸。

他大概能猜到第二輛馬車里的是誰。

要么是丹州祠祭司郎中,要么就是二把手員外郎。

畢竟外界都知道這倆從京師一路陪著巡撫大人走到丹州,還帶著人家在丹州地界諸縣轉悠了好一陣子。

邵弦默念著祠祭司郎中和員外郎兩個人的名字,心里盤算著到底會是哪個人。

赤衣在一旁道:

“是個修行者,面相我給你記下來了,下回見著了我提醒你。”

還是個修行者嗎?

那應該就是宮里欽天監出來的郎中大人了吧。

巡撫的隊伍沒有在城門駐足,徑直開往了州衙。

而秦子彤眾人也得以順利出城。

邵弦收回思緒,快速跟上隊伍。

……

回到那片并不怎么熟悉的白楊樹林。

在靠近江岸的位置,巡檢司眾人成功找到了北乾諜子的尸首以及那八口碎裂的瓷缸。

然后,岳巡檢就開噦了。

這場面可比早上在聽松樓里見過的還要刺激,聽松樓上也就半扇爛肉加一些發臭的下水,這里可是要啥有啥。

好家伙收拾起來可費勁了,那都得用灰刀在地上一點點地給鏟起來。

不過收尸取證的事情就跟邵弦沒多大關系了。

他沖秦子彤打了個眼色,轉身就進了白楊樹林。

“所以你的那個‘新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邵弦倒不擔心林子里那位會把他怎么樣。

人家惦記的“夫君”是赤衣又不是他,這說明在人家的視角里赤衣確實長得比較俊一些。

赤衣踩著輕快的步伐在林間穿梭,嘴里不知何時已經叼著一根稻草:

“我想了一下,等蕭長沁那篇小作文送到北乾,再等北乾派遣死士繞過邊疆潛入丹州,少說也得耗上大半年功夫,方法是個好方法,就是太慢了些。”

“所以我給你想了個新的法子,就是不知道她同不同意。”

“什么法子?”

“昨天唱戲的時候我發現戲臺子上面還有別的角兒,但這林子里的確只有她一只鬼,所以我想,可能她手里頭也有一些馭鬼的法門。”

“你是說,像虎妖和倀鬼那樣?”

“比那個強。”

邵弦瞬間就明白赤衣想說什么了:

“你去跟她隨便聊點情情愛愛,讓她放些小鬼來給我練手,是這個意思吧?”

“聰明。”

赤衣搖身一變,化作昨夜的小生,一襲青衣,風度翩翩,柔美面龐上增添的英氣妝容,無論身段還是體態,就連氣質都與先前完全不同。

“這新法子不錯,她一定會同意的。”

即便從邵弦的男性視角出發也不得不承認赤衣這妝容對所有審美正常的人殺傷力都很大,斬男斬女,無論死活。

他掄了掄手中榔頭,有些迫不及待了:

“讓她變幾個鎖皮境上下的角兒出來,別搞太狠的,可能打不過。”

“你別急,我先跟她聊聊。”赤衣這回再度開口,嗓音已經帶上了極具磁性的腔調。

她的身形一閃而逝。

很快,林間就刮起了陰風。

片刻之后,赤衣小生再度出現:

“她同意了,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形式有些不一樣。”

“說來聽聽。”

“她或許是某種很強的執念,依附于那場戲而存在的,故而她所掌握的一切變化也都只局限于戲中。”赤衣習慣性地扣著手指頭,邊想邊說道:

“我合計了一下,戲中有一幕是她和她的夫君準備私奔,但遭惡人阻攔截殺,僥幸得到道庭弟子出手解圍,你得摻和進來,在戲中扮演那個道庭弟子,搏殺煉體。”

“搞這么花?”邵弦嘀咕道:“這不是倩女幽魂燕赤霞的劇情么?”

“什么幽魂?”

“嗯,沒什么,就這么辦吧,我來裝一回道庭弟子。”

說干就干。

于是,戲臺起。

臺上突然幻化出七八個身著古怪甲胄的小鬼反派。

兩只女鬼開始互相拉扯,互相喊著“娘子”“夫君”啊什么的,哭哭啼啼,哀嚎慘叫聲很是令人心碎。

“入戲這么快的?”

邵弦愣了一下。

那小鬼手中刀刃就劈了上來。

我艸…

……

江邊。

其余巡檢司的人正忙著從地上把那四坨北乾諜子摳下來。

噦巡檢還擱那兒岳著呢。

只有秦家倆人察覺到林子里的細微異響。

雖然動靜聽著有點凄厲,但依舊還是帶著戲曲調調的。

原來只有是旦角獨唱,這會還多了小生的聲音。

兩道嗓音與背景的板胡琵琶等樂器聲都有些模糊,依稀只能聽見雙方互相呼喊著“夫君”和“娘子”。

但隨著時間推移,背景的鼓、镲節奏愈發急促。

這一通咚咚鏘咚咚鏘的,但凡是看過戲的都知道現在是武打環節。

“小姐,我過去看看?”

秦叔湊到秦子彤身后問了一聲。

“萬一他們在那啥呢?”秦子彤反問道。

秦叔臉色一僵:“那就算了。”

他知道不大可能是自家小姐猜測的那樣,因為隔著樹林,秦叔依舊可以捕捉到來自于邵弦的先天磐血的波動。

很顯然這是打起來了。

但并沒有到生死攸關的地步,而更像是先前吃飯時提到過的,是用見血殺戮的法子在煉體。

天才果然有天才的路數。

對于一路穩扎穩打習武至今的秦叔而言,他見過許多驚才艷艷的先輩、同輩,但拿山野的邪祟來進行殺戮煉體的法子,還是頭一回見著。

這不玩命么?

……

還真不是玩命。

因為劇本上這場架邵弦是必贏的,并且整個過程都是旦角女鬼說了算的。

而這就導致這一場“惡霸橫刀奪愛,道庭弟子出手解圍”的戲來的匆匆結束得也匆匆,因為旦角女鬼給邵弦布置的對手太弱了。

就像是,她只想快速跳過沒有意義的打架階段,然后讓邵弦這個跑龍套的趕緊滾蛋,好繼續跟她的夫君卿卿我我。

剛才那場戲,邵弦甚至都沒怎么發力,才剛剛調動起一部分氣血,結果榔頭才剛碰到對手,它們就全崩碎了。

“不是?”

“怎么能這樣呢?”

這哪是煉體,訓練強度還不如原地做十個俯臥撐呢。

邵弦轉頭看向抱著旦角女鬼的小生:“你管不管的?”

小生:“我說說她,我說說她。”

戲曲中斷。

旦角女鬼對此有些不滿。

邵弦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夠感覺到不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動。

但這是個好消息,如果有必要的話,稍稍惹惱一下女鬼,應該會讓接下來的對手強度上升一個檔次。

邵弦急需一大波邪祟助其修行。

于是戲臺重建。

這回,反派的數量直接翻了三倍。

而且似乎個個都有著鎖皮境門檻的煉體水準。

“嘶……”

邵弦看向赤衣小生。

小生回給了他一個眼神——自求多福。

……

巡檢司的隊伍是臨傍晚的時候才啟程回城的。

那四坨北乾諜子摳了一整個下午都沒摳干凈,最后噦巡檢一拍大腿,讓手底下人把尸體所在的那整片地皮都給鏟起來帶回去。

反正自己只負責把尸體帶回去,剩下的事情由尸房的仵作去頭疼。

巡檢司的隊伍離開白楊樹林的時,邵弦從樹林里鉆出來跟上了隊伍。

他身上有很多傷口,但血跡都已經提前處理過一遍,外表看起來并不明顯。

此時天色已然開始昏暗下來。

隊伍中也只有秦子彤和秦叔二人注意到突然出現的邵弦。

主仆倆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一抹不可思議。

這才只花了半天時間,那少年的氣血就已經行至骨髓了!

這也太快了吧?他是把那唱戲的女鬼給吃了嗎?

秦子彤勒住韁繩,令胯下匹馬停在路旁,任由隊伍從身邊走過。

直到跟在隊伍最后頭的邵弦走過來,她才開口道:

“你身上有傷,上馬。”

嗯?

邵弦先是愣了一下。

那我是坐你前邊還是坐后邊?

“喲喲喲~”

一旁還維持著戲臺小生妝容的赤衣轉著手中折扇,吊兒郎當地把手肘架到邵弦肩上,捏著鼻子用戲曲腔調說道:

“我覺得這姑娘不錯,能吃也能打,性子還很對我胃口,瞅準時機給她辦了,要是等她拜入道庭可就得抱憾終身了。”

邵弦沒有搭理赤衣,他抬頭看向秦子彤那張鵝蛋含鋒的清傲面龐:

“那我可就……”

這時候秦叔騎著馬匹溜達了過來:“邵小友,若不嫌棄的話,與在下一同行吧。”

嫌棄,我嫌棄的。

邵弦瞥了一眼秦叔胯下那匹瘦弱小馬:

“它遭得住嗎?”

“這老東西有點討人厭了。”

赤衣添了一嘴。

事實證明小馬是遭得住的。

邵弦的骨架這幾天雖然在瘋長,但骨架上卻沒掛幾兩肉,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就連赤衣也坐到邵弦身后湊了個熱鬧。

隊伍順利橫穿白楊樹林,沒有遇上鬼打墻,今天的旦角女鬼已經過足了戲癮,所以沒再出來作妖。

然而離開白楊樹林的時候,瘦弱小馬馬背的秦叔邵弦和赤衣同時發出了一聲輕咦。

秦叔是嗅到了妖祟的氣息。

赤衣則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路旁纏繞的蛛網還有遠方林間踱步的虎影。

至于邵弦,他則是驚愕地發現,自己頭頂神龕中的余火光照度被削弱了許多。

原本在伐破了臥虎寺之后,余火光照覆蓋區域的寬度至少達到了五丈,但在太陽落山之后,竟然只剩下不足三丈。

以至于邵弦在察覺到白家娘娘和虎妖的蹤跡時一度心神駭然。

祂們果然來了。

秦叔沒有說話。

他放開了渾身勁氣,繼續默不作聲地掛在隊伍最后頭。

胯下小馬發出嘶鳴,搖搖欲墜。

可終究是無事發生。

終于,隊伍趕在宵禁之前返回丹州城。

在過城門時邵弦就拍拍秦叔的肩膀:

“我就在這里先下馬了吧。”

祠祭司和巡檢司畢竟不是一路人。

巡檢司可以一路走主城道范圍衙署,但伐廟匠不行,公服在身,邵弦就得繞道走。

入城之后秦叔就已經收起了身上的恐怖勁氣。

他勒住韁繩,見邵弦很平穩地翻身下馬,身上的傷顯然已經恢復了七八成,艷羨不已:

“這便是先天磐血的資本啊。”

邵弦下馬之后非常恭敬地抱拳拱手道:

“今天多謝秦叔了。”

“無妨無妨。”

面對邵弦突如其來的鄭重道謝,秦叔憨憨一笑,笑容里甚至還有幾分靦腆。

他對邵弦擺了擺手:

“你身上有傷,回去歇息吧,我好像落下了點東西在路上,得回去找一找。”

“可是秦叔……”

邵弦還想多說些什么。

卻被后者打斷:

“我家小姐來丹州城的目的就是祂們,不完全是為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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