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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暨大二次復校前后軼事

羅戈東

1978年4月,我在廣東工學院任副院長,正在廣州招生,突然接到省委電話要我立即去開會,原來中央政府下達了文件準備復辦暨南大學,并決定楊康華、梁奇達、羅戈東三人立即飛北京,接受任務。國務院僑務辦公室向我們傳達了中央的指示,要求我們立即行動,務必在當年9月招生開學。從4月到9月只有6個月時間,任務有四:收回被占用的全部校舍;除恢復原有的7個系外,增設新聞系、醫學院和華僑醫院;接回分散在各地的教職員工800人;新增華僑醫院專業人員300人。面對如此艱難、復雜、緊急的任務,我們二話沒說,立即飛回廣州。

起初,原占用校園的單位只退給我們一座兩層400平方米的房子,那原是暨大患肺結核病學生療養的地方。我們還是立即搬了進去,辦公、食、宿都擠在那里。

楊康華、梁奇達、王越、羅戈東、李天慶負責主持復校工作。我們商定,教務、科研、招生方面由王越、李天慶負責;收回全部校舍,開具名單接回教職工,進行校舍宿舍建設,恢復日常行政、總務、財務等管理工作,由羅戈東負責;楊康華、梁奇達兩人負責全面協調。楊康華當時在省委尚有職務,實際負責的是梁奇達。

1957年夏,我參加創建廣州電影制片廠工作,到1963年已有6年,我本來決心以此為終生從事的事業,中央決定調我出國任文化參贊,后因國際形勢變化暫緩赴京,轉而奉命去暨大短期協助工作。1964年春節我便留在暨大。我以前沒有做過大學教育工作,就在我留下工作的兩年,發生了“文革”,1966年以后我在暨大家散人亡。那是我血淚滿腔、傷心悲痛之地,盡管我內心十分不愿再回去工作,然而我從1939年參加抗日戰爭時起就以身許國,“我以我血薦軒轅”,從來不求名利,堅決服從上級的命令,為此我全力以赴。

在此我只著重個人負責那部分工作的情況,涉及全校和教務、招生方面則不詳述。

當800名職工陸續回校后,我們商定召開全校教職員工大會,嚴正宣布將1966年以來曾遭受到迫害而強加于他們的污蔑不實之詞徹底推翻。當時對暨大有貢獻而受到迫害者近200人,他們恢復名譽后,奔走相告,全校教職員工歡欣鼓舞。正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瞬時掀起了“暨大熱潮”,要求回來和要求來工作的信件像雪片般飛來暨大。

當時我每天工作超過10個小時,這對于一個曾遭受多年身心摧殘、患有心臟病且已60多歲的人是超負荷的!記得有一天,我在辦公室寫完關于要求占用單位全部退還校舍的報告,再寫完一封熱情來暨大工作者的回信(我的習慣是對來訪者或者給本人收的信,我定和他們見面或親筆寫信)已是深夜11點多鐘。我離開辦公室后,突然下起暴雨,周圍一片漆黑,不見一人,我無處可躲。此時胸口隱隱發痛,如果我在中途倒下必死無疑,我堅持挨到住處,剛到門口就倒下了。那時心絞痛加劇,冷汗淋漓神智逐漸不清,不知誰把我送去了醫院。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竟然蘇醒了,后來親人轉送我去中山二院,治療了兩三周,撿回了一條命,即回校工作。

為了搶時間,我與華南工學院建筑工程研究所聯系,請求他們提供現成的宿舍圖紙,稍作修收,立即施工(新設計圖紙起碼要一兩個月才能出爐)。

當時負責建宿舍的是基建科長楊澤泉。那六幢四層的宿舍被稱為教授樓。楊澤泉因勞累過度患病去世,他和許多為暨大操勞過度而病逝的職工們都應載入暨大史冊永久紀念。

廣州華僑醫院的建筑總體規劃是華工香港校友會主席蔡建中先生出資,從德國聘請原華工建筑專家夏昌世教授回來設計的,門診部的施工圖紙也是教授以最快速度提供的。后來建的診療和住院部的示意圖也是他提供的,可以分期施工然后把三者聯系在一起,門診部建成后在大門下方填了一塊云石,上面只寫了施工單位的名,沒有刻上投資設計的蔡先生和設計師夏教授的名字,我發現此事時已無能為力。如果蔡先生和夏教授有機會看到這篇小文,我再次向他們道歉并致以誠摯的謝意。

此外,還有基建處的陳廣榕同志,他在該處資金暫時短缺時將他父親的養老錢墊付,這種奉獻應當予以特別贊揚。

占用單位未退還辦公大樓,我們在大樓下側建一簡易平房,校辦公室、各科室都擠在里面,嚴寒盛暑,大家都置之不顧。收回校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既要和該單位友好相處,又要堅持按時全部收回的原則。我和該單位的負責人三年往還,沒發生過一次爭吵,要求他們先退回課室和宿舍,然后限期全部退還。

總務部門職工工作十分繁重,光是清除宿舍區垃圾就達小數噸。用角鐵和鐵網制作的學校招牌,鑲上葉劍英元帥親筆寫的金光閃閃的四個大字:暨南大學。工人們夜以繼日趕工設計制作,是一個重達數噸的招牌。當時工人們為了節約,安裝時沒有用起重機械設備。區奇這位50多歲的老工人用三條粗大長杉木搭成三腳架,用滑輪把它吊上去,他在下面指揮,校門左右兩條棗紅色的磚柱上,站著幾個工人,將招牌扶正安放在柱上并加固。那時正在下雨,他們渾身濕透,我站在雨中提心吊膽,一再說:“小心!小心!”區奇面不改色地說:“唔怕!無事!”

大年初二,家家都忙于拜年。某教師給我電話說,他家的廁所塞了。剛從工人提升的科長翟錦桃接過我的電話說:“大家都在拜年,我自己來吧!”他去檢查發現廁所內有許多硬物,用泵打不通,他只好用手連同糞便一把一把掏出來。

區奇和翟錦桃兩位,都因病早逝,我十分悲痛,他們的智慧和忘我的品德,我永遠不會忘懷。

園林科長呂恩興也是從工人提拔上來的,校園里綠樹成蔭,芳草如茵,絕大部分都是他和工人一起栽的。他經常扛著鋤頭和斬刀巡視全校,有時爬上樹砍掉多余的樹枝,幾十年如一日。烈日當空在樹蔭下走動誰都感到適意,但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辛勞?

何旺興本是個女炊事員,德才均好,我便向人事處推薦,后來她升任管理員、副科長、科長、招待所所長,教工和學生飯堂都辦得很好,飯熱菜香,深得師生好評。

我親眼見到行政、總務部門的職工們日夜辛勞,我很感動,如果沒有他們配合教務、科研、招生工作,暨大就不可能在半年內完成如此艱巨的任務。當然教師們也很辛勞,才能有復辦后合格的歷屆畢業生。

令人欣慰的是,華僑、港、澳、臺和內地(大陸)學生對教師和學校負責人都很尊重和關心,師生間情意深重,使我永不忘懷。

有一次在韶關到廣州的火車廂里,有幾位青年一齊擁到我身旁:“羅校長,您好!我們是暨大的學生。”他們急急詢問我過去的遭遇和健康狀況以及將來的去向……我只說我目前在廣東工學院工作,就哽咽不能成語。告別時他們一再說:“校長,珍重!”

我住在廣東工學院集體宿舍時,有一批暨大學生來探望我,他們看見我家三代擠在一個潮濕漏水且與廁所為鄰的房間里,一位戴眼鏡的學生握著我的手,滿眶熱淚地問:“您怎么會住在……”哽咽不能成聲,其他同學眼眶都紅了,當時和以后,我每一念及此就淚濕衣衫。

(本文原載于暨南大學南加州校友會會刊1998年第5期)

【作者簡介】羅戈東(1918—2004),廣東南海人。194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廣東人民出版社社長,廣東省文化局局長,珠江電影制片廠副廠長、代黨委書記。羅戈東于1963年調入暨南大學,任黨委副書記兼政治部主任。1978年重回暨大,任副校長、黨委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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